《Way Forward》
「吶——吶——志摩——」
狹窄車內,除了引擎運轉的白噪音之外,就是坐在副駕上的男子不斷呼喚著身邊伙伴的聲響了。
被呼喚的對象志摩一未手握著方向盤,頭連轉也沒轉。儘管只是待命中,但畢竟還是工作時間,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前方的車流,讓菠蘿麵包號維持著適當的安全距離在街上巡弋。
「志——摩——」眼看對方沒有回應,伊吹提高了音調又喊了幾聲,可惜的是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音。這個認真工作魔人!伊吹藍在心底腹誹一句,接著便抬起右手來,正要伸到對方面前揮舞之時就被原搜一刑警志摩瞬間反應抬起的左手掌給抓個正著。
「這樣很危險。」志摩一面說一面放開伊吹,並在對方嘿嘿傻笑時側眼瞧了他一下。「笑什麼?」
「沒事噢,」原本就只是想引起對方對自己的關注而已,目的成功達成的伊吹藍笑得燦爛,他搖晃著腦袋,眨了眨眼睛,語調上揚地說,「志摩呀,這輪執勤要結束了呢。」
「還剩一個半小時。」志摩語調平淡地反駁,順手轉了方向盤,讓菠蘿麵包號沿著匝道進入首都高環狀線。
「你太計較了啦!」伊吹扁嘴佯怒,隨後又馬上恢復了笑容,他勾起嘴角伸出手指,露出一副綜藝節目上主持人的神態說,「那麼,問題時間!志摩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
「就是今天喔。」
如果志摩有空將視線挪到伊吹身上的話,他會發現面前的男人眼裡閃爍著一點一點期待的光芒,但他手緊握著方向盤,一面思考搭檔沒頭沒尾的問題,一面切換車道。
「五月二十……」他閃了閃方向燈,叨叨唸著日期,緩緩將車往左切,「嗯……」
「是什麼日子呢?」伊吹的語調輕快,幾乎像是在唱歌。
菠蘿麵包號順著車流持續前進,然後志摩一未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突然「啊」了一聲。
「是什麼是什麼呢?」伊吹揚起笑容,右手裝作拿著麥克風一樣湊上前去,戲劇效果十足,「請說。」
「一九零二年,古巴獨立日。」
意料之外的答案令伊吹動作一頓,幾秒後才回過神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天,但答案是別的唷。」
「那麼,二零零二年,東帝汶獨立日。」
「……志摩對別人的獨立日那麼有興趣嗎?」伊吹不解地皺眉,接著又補上一句,「但是跟國家沒有關係喔。」
「成田機場啟用?」
「不是啦。」
「東京港開放為對外貿易港?」
「志摩啊,」接連得到一大串從來沒有預想過的答案,伊吹心底浮現一股無奈,他試圖提供一些線索,好將話題導向自己預想的方向,「有比較生活化一點的答案嗎。」
「生活化?」志摩琢磨著這個詞,沈默了幾秒後再度開口,「比如說一九零九年味之素發售這樣的事情嗎?」
「欸——味之素已經賣了一百多年了嗎!」伊吹驚訝地說,然後立刻語調一轉吐槽起對方,「不是,誰會知道味之素幾年發售這種冷知識!」伊吹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要不是志摩正在開車,他很可能要直接抓著對方的肩膀搖晃起來。
但是,不能慌,不能慌,伊吹藍,冷靜。他告訴自己。志摩不是不知道,只要再給他一點提示就行。
於是他重整心情,重重吐了口氣,擺出最燦爛的笑容重新轉向駕駛座。
「是更普通一點的事情喔。」他睜大眼睛說。
「多普通?是在日常生活裡發生那麼普通嗎?」
伊吹點點頭,手指忍不住朝著自己,「就是志摩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喔。」
「喔?」志摩語調上揚,伊吹確定他在切換車道的時候偷偷朝自己瞄了一眼。
「所以說——」他加重語氣,期待著搭檔說出那正確的答案。
志摩的嘴唇緩緩張開,言語呼之欲出,伊吹幾乎都要聽見他那總是過於無情緒的音調講出他期待的單字的樣子,然而就在此時—--
「警視廳通知各單位,警視廳通知各單位,」原先安靜躺在那兒的無線電忽然傳來訊號,通過電波變調的人聲打破原先車內的氣氛。「歌舞伎座發生傷人事件,嫌犯朝東銀座方向逃逸,重複一次,嫌犯朝東銀座方向逃逸,身上可能持有武器,各單位請前往支援。」
就差這麼不到一小時了!伊吹盯著時鐘懊惱地想。只不過,比起下班,追捕嫌犯更讓他感到興奮。一旁的志摩當然也感覺到了伊吹瞬間的心理變換,他抓起無線電,按下通話按鈕。
「這裡是機搜404,從京橋出入口前往現場。」說完,順手撈出警笛擺上車頂,同時用力踩下油門。
原先平易近人的可愛麵包車搖身一變成了追捕犯人的帥氣警車,志摩一路在速限的最高容忍範圍內快速飛馳,無線電每傳來一聲最新的嫌犯座標,他就能感覺到一旁伊吹蠢蠢欲動的情緒,就連繫緊鞋帶的方式都能看出他已經迫不及待。
「你聽見了嗎,嫌犯有武器。」
「聽見了。」
「馬上就是尖峰時刻了,銀座的街上沒辦法用車追。」
「我知道。」
「應該不用我再提醒、」
話還沒說完,伊吹便抬起手阻止志摩,只見伊吹笑嘻嘻的朝他張合手掌,一條深深的生命線在志摩的眼前收緊又舒張。
「別擔心,小藍的命可是很長的。」
志摩點點頭,他踩下煞車,看向伊吹。
「去吧,伊吹刑警。」
車門被快速打開然後甩上,接著是伊吹藍如風一般向前衝刺的身影。志摩的目光跟著他一路往前,再往前,然後終於在轉角處被拋下。
後來志摩在回想這一切的時候,他覺得,上天之所以派一個跑步速度驚人的傢伙來當他的搭檔,一方面補足了在東京這個大都市行車不方便的困難,若要靈活穿梭這複雜的城市果真還是只能依靠雙腿。另一方面,他想,在香坂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生活是停滯的,他的時間不再流動,就像是河流中固定在那的石頭一樣,只是任憑水流沖刷而過,卻沒帶來也沒帶走什麼。但伊吹逼得他不得不起身,他的速度是那樣地快,令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追上。
你可別跟丟了呀。他聽著無線電裡伊吹報著自己與嫌犯的定位,淺淺勾起了嘴角。你才別死了呢。他說。
是伊吹讓他死水一般的生命再度活動起來,閃電般劃破他黑暗的每一日。
終於將犯人押上隨後到來的警車裡時,早已經過了執勤的24小時,志摩遠遠便看到伊吹雙手撐著膝蓋站在一旁喘氣的樣子。
「辛苦了,伊吹刑警。」
「太慢了!志摩!」伊吹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害我多跑了好幾公里。」
「好好好,這次報告我來寫。」
「真的?」
「真的,但是,在那之前,」他低頭看了眼手錶,接著抬起臉來,看向伊吹,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最後一分鐘。」
「什麼、」
伊吹的問句都還沒問完,只感覺到一陣拉扯將自己往前用力,一個柔軟的物體就這樣撞上自己的嘴唇。
就那麼輕輕一瞬。
然後馬上又分了開來。
「咦。」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咦咦咦咦咦咦咦?」
面前的志摩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的盯著遠方逐漸消失的警車看,卻淡淡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欸——志摩知道的嘛!明明知道的嘛!」這才發現原來搭檔一直以來都記著這個日子,伊吹藍心裡忽然出現一陣軟綿綿輕飄飄的感覺。「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不,行。」志摩抬起左手,時針正好爬過頂點。
隔天了。
「怎麼這樣。」伊吹垮下臉來,「小藍想要親親。」
「剛剛親過了。」
「小藍還想要。」
「明年再說。」
「欸——怎麼這樣——」
「快點上車,我還要回去填報告。」
「志摩不親親小藍就不上車。」
「那你就跑回去吧。」
「怎麼這樣——」
菠蘿麵包號奔馳在深夜的東京。
志摩一未踩下油門,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伊吹藍一起,前進著。
fin.
狹窄車內,除了引擎運轉的白噪音之外,就是坐在副駕上的男子不斷呼喚著身邊伙伴的聲響了。
被呼喚的對象志摩一未手握著方向盤,頭連轉也沒轉。儘管只是待命中,但畢竟還是工作時間,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前方的車流,讓菠蘿麵包號維持著適當的安全距離在街上巡弋。
「志——摩——」眼看對方沒有回應,伊吹提高了音調又喊了幾聲,可惜的是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音。這個認真工作魔人!伊吹藍在心底腹誹一句,接著便抬起右手來,正要伸到對方面前揮舞之時就被原搜一刑警志摩瞬間反應抬起的左手掌給抓個正著。
「這樣很危險。」志摩一面說一面放開伊吹,並在對方嘿嘿傻笑時側眼瞧了他一下。「笑什麼?」
「沒事噢,」原本就只是想引起對方對自己的關注而已,目的成功達成的伊吹藍笑得燦爛,他搖晃著腦袋,眨了眨眼睛,語調上揚地說,「志摩呀,這輪執勤要結束了呢。」
「還剩一個半小時。」志摩語調平淡地反駁,順手轉了方向盤,讓菠蘿麵包號沿著匝道進入首都高環狀線。
「你太計較了啦!」伊吹扁嘴佯怒,隨後又馬上恢復了笑容,他勾起嘴角伸出手指,露出一副綜藝節目上主持人的神態說,「那麼,問題時間!志摩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
「就是今天喔。」
如果志摩有空將視線挪到伊吹身上的話,他會發現面前的男人眼裡閃爍著一點一點期待的光芒,但他手緊握著方向盤,一面思考搭檔沒頭沒尾的問題,一面切換車道。
「五月二十……」他閃了閃方向燈,叨叨唸著日期,緩緩將車往左切,「嗯……」
「是什麼日子呢?」伊吹的語調輕快,幾乎像是在唱歌。
菠蘿麵包號順著車流持續前進,然後志摩一未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突然「啊」了一聲。
「是什麼是什麼呢?」伊吹揚起笑容,右手裝作拿著麥克風一樣湊上前去,戲劇效果十足,「請說。」
「一九零二年,古巴獨立日。」
意料之外的答案令伊吹動作一頓,幾秒後才回過神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天,但答案是別的唷。」
「那麼,二零零二年,東帝汶獨立日。」
「……志摩對別人的獨立日那麼有興趣嗎?」伊吹不解地皺眉,接著又補上一句,「但是跟國家沒有關係喔。」
「成田機場啟用?」
「不是啦。」
「東京港開放為對外貿易港?」
「志摩啊,」接連得到一大串從來沒有預想過的答案,伊吹心底浮現一股無奈,他試圖提供一些線索,好將話題導向自己預想的方向,「有比較生活化一點的答案嗎。」
「生活化?」志摩琢磨著這個詞,沈默了幾秒後再度開口,「比如說一九零九年味之素發售這樣的事情嗎?」
「欸——味之素已經賣了一百多年了嗎!」伊吹驚訝地說,然後立刻語調一轉吐槽起對方,「不是,誰會知道味之素幾年發售這種冷知識!」伊吹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要不是志摩正在開車,他很可能要直接抓著對方的肩膀搖晃起來。
但是,不能慌,不能慌,伊吹藍,冷靜。他告訴自己。志摩不是不知道,只要再給他一點提示就行。
於是他重整心情,重重吐了口氣,擺出最燦爛的笑容重新轉向駕駛座。
「是更普通一點的事情喔。」他睜大眼睛說。
「多普通?是在日常生活裡發生那麼普通嗎?」
伊吹點點頭,手指忍不住朝著自己,「就是志摩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喔。」
「喔?」志摩語調上揚,伊吹確定他在切換車道的時候偷偷朝自己瞄了一眼。
「所以說——」他加重語氣,期待著搭檔說出那正確的答案。
志摩的嘴唇緩緩張開,言語呼之欲出,伊吹幾乎都要聽見他那總是過於無情緒的音調講出他期待的單字的樣子,然而就在此時—--
「警視廳通知各單位,警視廳通知各單位,」原先安靜躺在那兒的無線電忽然傳來訊號,通過電波變調的人聲打破原先車內的氣氛。「歌舞伎座發生傷人事件,嫌犯朝東銀座方向逃逸,重複一次,嫌犯朝東銀座方向逃逸,身上可能持有武器,各單位請前往支援。」
就差這麼不到一小時了!伊吹盯著時鐘懊惱地想。只不過,比起下班,追捕嫌犯更讓他感到興奮。一旁的志摩當然也感覺到了伊吹瞬間的心理變換,他抓起無線電,按下通話按鈕。
「這裡是機搜404,從京橋出入口前往現場。」說完,順手撈出警笛擺上車頂,同時用力踩下油門。
原先平易近人的可愛麵包車搖身一變成了追捕犯人的帥氣警車,志摩一路在速限的最高容忍範圍內快速飛馳,無線電每傳來一聲最新的嫌犯座標,他就能感覺到一旁伊吹蠢蠢欲動的情緒,就連繫緊鞋帶的方式都能看出他已經迫不及待。
「你聽見了嗎,嫌犯有武器。」
「聽見了。」
「馬上就是尖峰時刻了,銀座的街上沒辦法用車追。」
「我知道。」
「應該不用我再提醒、」
話還沒說完,伊吹便抬起手阻止志摩,只見伊吹笑嘻嘻的朝他張合手掌,一條深深的生命線在志摩的眼前收緊又舒張。
「別擔心,小藍的命可是很長的。」
志摩點點頭,他踩下煞車,看向伊吹。
「去吧,伊吹刑警。」
車門被快速打開然後甩上,接著是伊吹藍如風一般向前衝刺的身影。志摩的目光跟著他一路往前,再往前,然後終於在轉角處被拋下。
後來志摩在回想這一切的時候,他覺得,上天之所以派一個跑步速度驚人的傢伙來當他的搭檔,一方面補足了在東京這個大都市行車不方便的困難,若要靈活穿梭這複雜的城市果真還是只能依靠雙腿。另一方面,他想,在香坂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生活是停滯的,他的時間不再流動,就像是河流中固定在那的石頭一樣,只是任憑水流沖刷而過,卻沒帶來也沒帶走什麼。但伊吹逼得他不得不起身,他的速度是那樣地快,令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追上。
你可別跟丟了呀。他聽著無線電裡伊吹報著自己與嫌犯的定位,淺淺勾起了嘴角。你才別死了呢。他說。
是伊吹讓他死水一般的生命再度活動起來,閃電般劃破他黑暗的每一日。
終於將犯人押上隨後到來的警車裡時,早已經過了執勤的24小時,志摩遠遠便看到伊吹雙手撐著膝蓋站在一旁喘氣的樣子。
「辛苦了,伊吹刑警。」
「太慢了!志摩!」伊吹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害我多跑了好幾公里。」
「好好好,這次報告我來寫。」
「真的?」
「真的,但是,在那之前,」他低頭看了眼手錶,接著抬起臉來,看向伊吹,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最後一分鐘。」
「什麼、」
伊吹的問句都還沒問完,只感覺到一陣拉扯將自己往前用力,一個柔軟的物體就這樣撞上自己的嘴唇。
就那麼輕輕一瞬。
然後馬上又分了開來。
「咦。」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咦咦咦咦咦咦咦?」
面前的志摩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的盯著遠方逐漸消失的警車看,卻淡淡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欸——志摩知道的嘛!明明知道的嘛!」這才發現原來搭檔一直以來都記著這個日子,伊吹藍心裡忽然出現一陣軟綿綿輕飄飄的感覺。「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不,行。」志摩抬起左手,時針正好爬過頂點。
隔天了。
「怎麼這樣。」伊吹垮下臉來,「小藍想要親親。」
「剛剛親過了。」
「小藍還想要。」
「明年再說。」
「欸——怎麼這樣——」
「快點上車,我還要回去填報告。」
「志摩不親親小藍就不上車。」
「那你就跑回去吧。」
「怎麼這樣——」
菠蘿麵包號奔馳在深夜的東京。
志摩一未踩下油門,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伊吹藍一起,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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