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erformer》
他早該想到奧利佛根本沒打算學什麼鋼琴。
這原本只是一個尋常的下午——又或許,當奧利佛出現之後,他的字典裡就不再存在「尋常」這個字眼——總之,他因為傾盆的大雷雨而從午睡中醒來,窗子沒關,斗大雨珠因此飛濺進來,陽台和窗沿一片混亂。在第三道閃電劃破天際之前,他隨手丟了幾條毛巾到地上吸乾地板,捧著那些溼透的織物扔進浴室外的洗衣籃裡時,發現了那裡頭已經有了幾件不屬於他的衣物。
他記得早餐結束沒多久後奧利佛就外出了,天知道他去了哪裡,多半又是騎著那台腳踏車在城裡遊蕩,從這個酒館去到那個酒館,口袋裡的零錢可能變多,又或者變少,誰知道呢,這仰賴於他今天的運氣。但從籃子裡溼透的衣服看起來,就算他贏了一些小錢,也沒幸運到逃過這場大雨的襲擊。
浴室裡傳來淅瀝瀝的水聲,艾里歐在門口站了幾分鐘,然後甩了甩頭將那些不該出現在腦中的畫面趕出思緒。
他下了樓,燈關著,沒有一絲人聲。他這才想起父母收到同事的邀請一起去了隔壁城市參加會議,這代表他們今天晚上不會回來,而瑪法達中午提前為他做好了晚餐,就在冰箱裡,他只需要拿去簡單加熱一下就能飽餐一頓。安奇斯前幾日結束了修剪後院花草樹木的巨大工程,這幾天休了個假說要去探望他久未見面獨居在米蘭的阿姨。
雷雨將所有可能的訪客都阻擋在外,而那代表琪亞拉跟瑪琪雅也不會帶著她們輕快的笑聲來填滿這段空白時光,也就是說,這棟寬敞的房屋成了一座孤島,幸運也不幸的是,島上不只有他,還有奧利佛。
閃電再一次點亮灰濛濛的天空,雷聲在幾秒之後轟然打落,艾里歐快步走到了鋼琴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雙手往琴鍵上一跨,貝多芬田園交響曲的第四樂章便從他指尖流洩而出。
他彈彈停停,要將樂團交響曲改編成鋼琴獨奏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樂在其中,用力將雙手砸在琴鍵上,力道之大彷彿要與外頭的風雨對抗一樣。
當最後一顆音符的餘韻消失在空氣之間,他滿足地將手從琴鍵上放下時,背後傳來了一陣掌聲。
他轉過頭去,理所當然是奧利佛。
「相當精彩。」美國人一邊鼓掌一邊朝他走來,「你真的具有天份,你知道嗎?」
艾里歐聳聳肩,這種話他聽得多了,其他人可能會為此沾沾自喜,但他曉得若他真要以此維生這可遠遠不夠。另一方面,他也還沒確定自己未來真的就要以此維生,他或許還能幹點別的,接續父親的研究也好,在義大利鄉間做做杏桃的買賣生意也好,瑪法達做的果醬味道真是一絕,他也許能靠那個大賺一筆。
但,好吧,他得承認,成為一名鋼琴家這個念頭確實列在他對未來規劃的前幾名中,而他同時也發現當這件事被奧利佛認可時,他竟感到如此高興。
「想聽些什麼?」他重新將手架上琴鍵,轉過頭問奧利佛,帶點意氣風發的驕傲意味。
奧利佛聳聳肩,「都可以」,他說,「最好你還能教我彈上一些。」
「教你?」艾里歐原先已經立起的手掌此時又塌了下去,他看著奧利佛,眨眨眼睛,「你想學鋼琴?」
奧利佛在胸前舉起手,掌心向上,微微弓起背,表情無辜的回望他,「怎麼了?你不願意教我?」
艾里歐搖頭,「當然不,只是、」
「只是?」奧利佛追問。
艾里歐答不上來,他只是隱約覺得哪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可奧利佛已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股屬於奧利佛身上的氣味忽然蔓延過來,那瞬間艾里歐想,管他的呢,奧利佛想要什麼他就會給他什麼。
「所以,你完全沒彈過鋼琴?」他問,同時將身體往一邊挪一點,方便奧利佛這個大個子不會掉下去。
「你看我像是會樂器的人嗎?」奧利佛笑了笑,他往艾里歐那兒移動了一點,儘管如此,還是有絕大多數的右半邊身體懸在外頭。他張開兩條腿來平衡住自己,當他這麼做的時候,艾里歐將視線倏地移開。他實在不該這樣盯著奧利佛裸露在外的大腿看,無關禮儀,而是在奧利佛身邊,以往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都將迅速潰堤。
他將注意力轉回鋼琴上,在一旁示範手掌應該如何擺設。奧利佛學著他將手掌放上琴鍵,艾里歐注意到,對方寬大的手掌能夠跨到的幅度比自己來得大多了。
「你得撐起來一點。」艾里歐說,「手掌不要貼著。」
「撐起來?」奧利佛故意將掌心挺得老高,「像這樣?」
「你像個殭屍。」艾里歐看了之後忍不住笑出來,「若是科斯塔女士——順帶一提她是我的第一個鋼琴老師——就會拿著鉛筆敲你的關節,像這樣。」
年輕人刻意皺起眉,語調故作老成的開口,「奧利佛,說過多少次了,你是個彈鋼琴的紳士,不是殭屍。」
「或許我是個彈鋼琴的殭屍。」奧利佛說,然後按下琴鍵,木板牽動琴弦,發出透亮的聲音。
「你想學什麼?」艾里歐問。
「你覺得我們該從哪邊開始?」奧利佛反問他。
「從該開始的地方開始。」艾里歐說。
奧利佛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有的時候我感覺我完全摸不透你。」
——這樣才好,艾里歐想,可是他沒有說出口,並且他覺得其實自己才是那個摸不透對方的人。
他整了整姿勢,從中央Do開始彈奏出一段兩個八度的圓潤琶音,清脆琴音在空間裡迴響,艾里歐停下來,看向奧利佛。
「一開始就這麼有挑戰性?」他笑著說,卻扭了扭手臂看起來興致盎然。
他試了幾次,可這遠遠比他想像中還要難上一些。琴音總在需要轉換手指時卡住,絲毫不具任何圓潤滑順的美感。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個殭屍。」奧利佛將手用力摁在琴鍵上,鋼琴發出一陣刺耳噪音。
「這麼快就放棄了?殭屍先生?」艾里歐的聲線裡有著掩蓋不住的笑意,而那成功激起奧利佛的自尊心。
「除非你將木樁打進我的心臟,否則我絕不放棄。」他說,同時將手掌重新架上琴鍵。
艾里歐偏頭看了他一眼,「那是對付吸血鬼的招數。」
他將手覆上奧利佛的,緩緩動起手指,帶起動方的一併將琴鍵壓下,琴音緩慢但確實的在他們耳邊響起。
而就在此時艾里歐轉過身,他原先只是想與奧利佛分享,或者是炫耀,當有他的幫助之後旋律終於可以稱得上是音樂。可那瞬間,當他意識到他們的肌膚相觸,而奧利佛的體溫順著手背傳遞過來的瞬間,艾里歐這才忽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他急急的想抽回手掌,可奧利佛已經動作俐落的反手握住它。
被捏住的手骨不帶一絲疼痛,反而讓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慢慢氾濫開來。奧利佛略粗糙的指尖搓揉著艾里歐的肌膚,他們的指頭交纏在一起,掌心互相搔刮,一種柔軟的壓迫令他感覺奧利佛握著的不只是他的手掌而已。
他轉過身,看向對方,才正想開口,奧利佛的身子就靠了上來。親吻的力道遠比揉捏手掌的力氣還要重一些,他能感覺到奧利佛的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牙齒輕輕的咬著。
「艾里歐。」
他聽見奧利佛在親吻的空隙喃喃地說。
「不,」艾里歐指正。「艾里歐。」
這讓奧利佛低聲笑了出來。
「對,抱歉,我的錯,奧利佛。」男人說。
「當然是你的錯。」艾里歐說。
奧利佛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艾里歐阻止了他。他以一個主動的親吻回應奧利佛持續愛撫的動作,將舌頭探進對方的口腔裡與奧利佛的交纏,唾液中他嘗到奧利佛的味道——參雜著一點酒精、一點菸和一點杏桃。奧利佛的自制力確實正如他宣稱的一般糟糕,只要嚐過第二個,他就會忍不住嚐第三個、第四個。
而他呢。
奧利佛將原先他感到驕傲的一切摧毀殆盡——在奧利佛面前他只是一個無知的、可悲的、渴望著觸碰與愛的個體。
艾里歐挪到身軀,爬上奧利佛的大腿,他面對面抱住對方的脖子,將自己的嘴唇再一次送上去。奧利佛欣然接受這個吻,他的手掌從艾里歐背後伸進他的衣服裡,輕柔卻熱切的摩挲著他肌膚底下突出的骨頭。
雷雨仍在下著,空氣中還是帶著那股特有的潮濕氣味。可環繞在他們身上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艾里歐能夠感覺到熱氣沿著奧利佛輕撫過的地方蔓延開來,手掌順著他的脊椎游移,讓火苗在血管中流竄,到達他的四肢百骸。他開始覺得燥熱,在不停歇的親吻之中脫去了上衣,而奧利佛微笑著將他的上身拉近自己,兩瓣嘴唇貼著細瘦胸骨緩慢下滑,直到含住點綴在上頭的小小突起為止。
艾里歐挺起胸膛將自己往奧利佛的嘴裡送,靈巧濕潤的舌尖逗弄著乳尖的刺激令他發出喘息,那雙原先只是輕撫著自己後背的手如今不知何時已經埋進自己褲頭的鬆緊帶裡。他能感覺到奧利佛揉捏著自己的臀部,像是在揉捏一顆最香甜的杏桃。他微微抬起屁股,讓奧利佛可以更方便照顧到全部的地方,全部,他是指,包含隱藏在最隱密的深處的那個地方。
奧利佛發出輕笑,他用牙齒小力啃咬著艾里歐的胸口,直到他們完全挺立起來並且隨著胸口起伏顫抖著。
「等等。」他說,他站起來,先是脫去了自己的短褲,然後也脫掉了艾里歐的。
失去布料遮掩之後最原始的慾望便暴露了出來,他倆的下身抵著對方,頂端都已經濕潤發亮。艾里歐彎下身,抱住奧利佛的腦袋在上面留下啄吻,嘴唇順著金色髮流一路往耳邊而去。當奧利佛的手指微微探進他的身體內時,奧利佛聽見自己耳邊傳來一陣短促的驚呼。
「放鬆點。」他說。
艾里歐很想告訴他,該死的那很痛,一直都很痛。可是同一時間當奧利佛的手指在他身體裡彎曲起來,碰觸到某一點的時候,他又想,那真是該死的舒服。
他將腦袋靠在奧利佛的身上以免自己滑下去,奧利佛撐著他,拓開他,最後才緩緩地將他從腰部抱起來,用他雙腿之間聳立的東西進入他。
艾里歐在奧利佛完全沒入的時候發出了低鳴,他咬住自己的手臂,以免太多聲音從自己的喉嚨之間冒出。可奧利佛挪開他的手,他在他頸側密密的親吻,要他喊出來,喊出來,奧利佛,他說,為了我。
艾里歐在迷茫之間猶豫不決。這太超過了,他想,這些,這一切。可是當奧利佛開始擺動腰胯,而艾里歐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東西不斷貫穿自己,擦上敏感點時快感像國慶的煙火一般在他腦中炸開時,他忍不住還是呻吟起來。
這似乎激勵了奧利佛,他的動作越發興奮起來,艾里歐不得不將身體往後仰,雙手撐在琴鍵上壓出一連串不和諧卻恰好能夠蓋住他最高亢的那聲呻吟的琴音。奧利佛站了起來,艾里歐的背貼著鋼琴,雙腿大張彎曲著膝蓋。他拒絕思考自己正在做些什麼,事實上,他也幾乎難以思考,只因為高漲的情慾即將帶他前往高潮。
射精的那一秒,雷聲與鋼琴聲還有兩人低吼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像是最激烈的交響曲的那最後一個樂章。
所以,奧利佛根本不是想學琴。艾里歐此時確信了這件事。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糟糕的演奏家。當奧利佛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著自己的名字時,他想,我就是他第一個奏響的樂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