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s Will Eventually Heal》
這實在是件小事。洛基想。
在他不算漫長的一千多年壽命中,受過比這個更加嚴重的傷的時間可多得去了,不論是與來自約頓海姆的寒冰巨人戰鬥時,或是和那群低賤的、號稱復仇者聯盟的中庭螻蟻們糾纏時,更甚者,在與自家突然冒出來的大姐海拉對峙時,那才是真正少數讓他狼狽不堪全身發疼的時刻。
儘管不像索爾那般戰果豐碩,提到阿斯嘉最驍勇善戰的勇士也從來沒他的份,可他一直以來也未曾介意過自己身上哪裡又添了個口子。
這當然不是他享受或是樂意受傷的意思——全世界大概只有索爾那個白痴才會這麼做——洛基翻著白眼想。而是,身為一個就算放眼九界,能力也絕對堪稱頂尖的魔法師,大多數的傷口他都能在眨眼之間處理完畢。一個簡單的治癒術就能讓鮮血凝結,皮肉癒合,新生的肌膚就跟原本的一樣雪白完美,看不出任何一絲痕跡。這一點也不難,甚至不需要母親教給他,洛基就已經透過自學掌握了這項技術。
說起來,一切都還得感謝索爾。要不是他那魯莽衝動做事老是不經大腦的哥哥,從小就到處闖禍搞得渾身是傷,洛基這個總是安安靜靜待在屋裡讀書的孩子又何須學會這項在當時他根本用不上的法術?
當索爾用上衣捧著好幾顆金蘋果來到洛基面前,獻寶似的一面笑得傻嘻嘻一面展示給他看時,洛基注意到的,只有他哥哥臉上和腿上一道道細小的擦痕。
「你又把自己搞成這樣。」他說。
索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弟弟,直到洛基將他拉到椅子上,捲起他的袖子,將手掌輕輕靠上泛著紅痕的傷處。
「很癢。」一陣細小刺痛傳來,索爾忍不住扭動著身體想避開,但洛基抓著他不讓他走,索爾抬頭看他,他的小弟弟神情凝重,面對他那幾乎不能稱得上是傷口的擦痕像是面對命運女神一般,既崇敬又謹慎。他在洛基的手指滑過臉頰時發現自己雙頰發熱,洛基手掌的溫度傳遞過來,比他自己的體溫還要略低一些,冰冰涼涼的,可是索爾卻感覺心臟傳來一陣暖意。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洛基的手就離開了。
「好了。」洛基說,他拿走索爾懷中的其中一顆蘋果,然後說,「你欠我的。」
索爾想說,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全部都是要給你的。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坐在了洛基的身邊,看著他一面讀書一面啃著蘋果,難得安靜下來。
隨著年紀增長,洛基的法術越來越純熟,更多複雜的花樣被施展在索爾的身上。他不願意再回想,當他興高采烈將懷中的小蛇揣得更緊時,那條蛇卻猛然變形成洛基的樣子大肆嘲笑他,或是當他的紅色披風燒起來,而他除了央求洛基趕緊滅火以外找不到任何水源又擺脫不了死命揪著自己背部布料的時刻。
小小的惡作劇最終演變成難以解決的劇烈衝突,當洛基從彩虹橋落下的那一瞬間,索爾也早已忘卻當年,他那老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是如何用著小小的法術,試圖讓他——讓他們——從傷痛中復原起來。
然而,洛基想,宇宙間最偉大的魔法師或許還是非時間莫屬。
重回阿斯嘉的自己雖然不能算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世與過去,對奧丁的所作所為也未能盡數原諒,但,好吧,他得承認經過這一切後,他對復仇忽然失去了興致。或至少,表面的興致。他懷念起兒時奔跑的草地,泛著金光的宮殿,噴水池邊反射出來的彩虹,和金蘋果爽脆多汁的味道。
儘管最終這些回憶都仍跟著阿斯嘉一同毀滅在諸神黃昏。這甚至還是他跟索爾一手造成的,他忍不住自嘲道。
不過這樣也好,毀滅之後是重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發著光的,從頭開始一點一滴建起的,必須受到呵護的。
這段過程中索爾表現得像是一個真正的、令人誠心信服的國王,洛基想,他肯定費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不至於在繁複的手續和文件面前失去耐心,他收起了自己原先衝動的性子,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研擬法條,規劃領地,新生的阿斯嘉在他懷裡像一個易碎的結晶,而索爾用盡全力照料它,不讓它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他猜想,索爾必定也將他與自己之間的關係納入了重建清單之中。
當索爾拉著他,要求他乖乖坐下,並笨拙地使用中庭人原始至極的醫療方式試圖將他拇指上因為紙張邊緣銳利而不小心割傷的傷口進行止血處理時,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了?」索爾抬頭看他,小心翼翼的問,「我弄痛你了嗎?」
洛基搖搖頭,他說,「噢,我的蠢哥哥。」
索爾皺起眉,他反駁道,「看看你,誰才是受傷的那個?」
「是我。」洛基笑著說,「很顯然。」
「不要笑,」索爾正色告誡他,「這不是開玩笑,答應我你得更小心一些才行。」語氣就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大哥關懷著自己的小弟一樣。
噢索爾,洛基想,心頭柔軟的塌陷下來。
儘管血早就停了,傷口甚至不復存在,但洛基笑著回應。
「好的,哥哥。」洛基說,「好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