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
在道上混的第一守則,永遠不要以貌取人。
巴比龍以為自己已經非常理解這句話的含意,在他這短短二十幾年的扒手生涯中,見識過太多看來一臉無害下手卻比任何人還重的狠角色。你永遠不知道面前笑得燦爛如花的年輕女孩是否背後藏著一把染血的折疊刀,你也不會知道路邊低頭啜飲廉價咖啡看似普通的青年,是否才剛折斷某個人的脛骨。
吃過幾次悶虧之後他學會了這條真理,他嚴肅對待每一個目標,無論自己動手的對象看起來有多脆弱無助,保險庫的佈署在他眼裡看來有多簡陋彷彿虛設,他都秉持著最專注、最全力以赴的姿態面對。
但顯然他還是沒能真正貫徹這個信條,當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絲巾捆在四柱大床的頭尾,而這房間的令一位主人則是帶著輕挑笑容站在床邊看向他時,他這才忽然發現經過了這麼多年,自己仍是當初那個第一次被黑吃黑後一臉茫然,遭到幾乎只有他身高一半高、看似無害宛如鄰家奶奶般和藹實則是管理了整個社區地下經濟的老婦人嗤笑的、天真過頭的菜鳥。
「嘿。」他抽動手腳,試圖從束縛中逃脫,但那看似絲滑柔順的方巾比他預料之中綁得還要牢固,一點也沒傷到他的手腕腳踝,卻令他無法動彈。
德加顯然有備而來,他偏過頭輕聲說,「別費功夫了,那可是我在島上學會的繩結,連惡魔島的狂風都無法吹鬆,更何況是你的手。」
巴比龍還記得那些竹藤編出來的支架和籠舍。他得承認當德加展示給他看那塊他花費好幾年的時間和力氣打造出的農園和畜牧區時,自己內心是震驚大於驚喜的。惡魔島改變了他們,改變了所有人。誰能想得到當初那個在運輸船上連自己的命也幾乎保不住的經濟犯,如今竟能在如此艱困原始的環境中靠自己的雙手築出一座庇護堡壘。
路易.德加遠比他想像中還要更堅強。
也遠比他想像中還要更加、更加、他眨眨眼睛,想不出一個最適當的用詞。
「你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最後只能這麼說。
男人微笑起來,他繞過半張床走到他身邊,伸出手在他臉上輕撫幾下。經歷過勞動的肌膚粗糙而扎人,但卻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溫度和觸感。巴比龍感覺到他的指尖順著自己臉上的紋路遊走,那些因為歲月或是難以避免的外力而產生的痕跡都在他的觸碰之下變得灼熱。德加的手指緩緩挪動著,滑過他的眼瞼、鼻尖、嘴唇然後逐漸往下。在下顎輕輕摩擦,接著一個吻便落了下來。
那是帶著淡淡酒精香氣的一個吻。巴比龍抬抬眉毛,說,「你自己一個人喝?」
德加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從背後拿出一瓶威士忌,仰頭灌下一口,接著俯身餵給了巴比龍。液體順著唇舌傳遞過來,過多的都從嘴角溢了出去,忽然之間滿室都是濃烈酒香。
「現在你也喝了。」德加說,語氣愉快。
「你這個小瘋子。」巴比龍說。他再次扯動手腕意圖脫身,但絲巾仍然聞風不動。
「說過了不要白費力氣。」德加又一次開口,他又餵給了他一口酒,接著讓嘴唇沾上巴比龍唇邊流出的那些液體,順著下顎凹陷的弧度磨蹭碎吻著。潮濕水氣隨之蔓延開來,更糟糕的是,在親吻的同時德加那不安分的手指加入戰局,在他棉質睡衣的鈕扣上挑逗似的玩弄著,先是勾起,再是放下,隔著布料磨蹭,反覆幾次然後才緩慢卻靈巧地一一解開。
赤裸肌膚隨著衣領向外滑落而逐漸顯露出來,但德加似乎沒有打算更進一步,他只是,解開了那些鈕扣,然後便像是對他們失去了興致一般拋開不理。然而某些東西已被點燃,巴比龍不明白對方在玩什麼花樣,只感覺自己的下腹開始有股熱氣聚集起來,順著血流逐漸散佈至全身上下。
以往這種時候他便會掌握起主導權,將德加壓在身下,吻他,再吻他,直到對方因為缺乏氧氣而臉頰發紅,巴比龍才會勉為其難給他一點空隙喘息。他喜歡看到德加那種好不容易重新得到氧氣可以再次呼吸但卻又捨不得巴比龍的親吻的模樣,那時的德加總看起來像是某種小動物,他的眼珠水潤,鼻尖泛紅,睫毛眨動的頻率就像是搔在他的心臟上,令人總忍不住再次彎下身以嘴唇和吻奪走他的呼吸。他會一面親吻德加一面脫去他的衣服。在惡魔島,他們都僅有一件薄上衣和長褲,那是囚犯們的基本配備,整齊劃一的制服是他們失去自由和身為人的資格的象徵,但唯有那時他們卻對於這種從裡到外不分彼此合而為一的模樣感到快樂,偶爾因為天氣太涼,德加會在長袖襯衫外頭套上一件棕色的毛線背心,巴比龍會在扯著脫去它的同時哼哼唧唧表示抗議,憑什麼你多穿了一件而我沒有,憑什麼這蠢東西讓我得多麻煩一次,憑什麼。但德加知道這只是巴比龍藉此表達自己愛意的方式——你有我了,何必需要一件既扎人又透風的毛衣。德加想。確實。有了巴比龍他就什麼也不需要了。他高舉雙手讓男人脫去他們身上的所有束縛,並將自己完全獻出,在溫暖的擁抱中得到一切。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情況已經不同,他們早已離開險峻受限的生活,不再是悶熱的雨林、不再是潮濕的床板、不再是寒冷的洞窟、不再是環海的孤島。在惡魔島上度過的歲月就像島嶼本身一樣遙遠,可喜的是他們依然距離彼此那麼近。近到只要伸手就能碰觸到對方的程度。
但德加主動拉開了距離,他後退幾步走到床尾處,由上而下的看著受困於床鋪中央的巴比龍。他偏過頭,露出微笑。這讓巴比龍想起當他們才剛認識沒有多久的時候,他們還在那艘運輸船上,他剛因為出手救了德加而被關入禁閉室的那時。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被鎖在木板上,手腳往後被拉起困住,隨著海浪上下起伏而晃動。然後德加出現,帶著麵包,和與現在一模一樣的笑容。
噢。他懂了。他終於懂了。但為時已晚。
德加一面微笑著一面伸出手,他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他閉上眼睛然後張開,他的指尖滑過自己的眼窩和鼻梁,他的嘴唇微張輕輕將手指含入了半截,從巴比龍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一些粉色的東西纏上了手指。德加的另一隻手順著他骨感而稜角分明的下顎移動到頸脖之間,在那塊突出的骨頭上停留了一段時間。巴比龍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手指繼續往下,探入了他身上絲製的睡袍——是的,作為一名在異地重生一無所有的前富豪,他唯一不能放棄的便是觸感良好的織料們。當巴比龍皺著眉根本分辨不出手中布料的不同處之時,德加已替他們各自下定了同款的睡袍。
後來巴比龍才意識到德加對於絲綢材質的狂熱似乎並不僅止基於昂貴的價格和奢華的觸感。他們花了很多時間才讓德加對於赤裸身體與肢體接觸產生安全感,他經歷過太多,儘管宣稱那些回憶都已經模糊到幾乎淡忘,但身體替他記得的卻很難抹去。背上一條條宛如山稜隆起的痕跡令人怵目驚心,巴比龍在某個夜晚安撫著雙腿因為反覆過度使用而產生後遺症的德加時,終於明白了對方之所以不斷追求這種柔滑全是因為那都是他曾經失去的一切。
但如今這只是加劇了折磨而已。
絲緞很輕易地從德加的肩膀上滑落,這時巴比龍才發現對方在寬大的睡袍底下什麼也沒有穿。赤裸的,一絲不掛的,路易・德加。站在他的面前,手指滑過自己胸口的突起,輕捏,按壓,直到它們巍顫顫地站立起來。那隻被含在口中的手則是順著腹側往下挪移,巴比龍看著,想像那是自己的手,數過一根根德加的肋骨,在肚臍處稍作停留,然後在胯骨按按捏上一把。德加實在太瘦了,腰際一點肉也沒有,可奇怪的是臀部卻飽滿而富有彈性。巴比龍發出一聲呻吟。
德加聽見發出淺淺的笑聲,卻沒打算放過他可憐的男伴。那雙手握住自己垂在雙腿之間的陰莖,開始擼動起來。
一般而言這工作都是交由巴比龍來解決。他們之間的性愛是這樣的,巴比龍負責所有費力的部分,德加唯一需要做的只有享受。
只不過沒有任何人能夠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慾望,原先垂在雙腿之間的性器很快便在主人的挑逗之下昂揚起來,德加的呼吸加重了一些,胸口上下起伏的幅度增加,手指因為頂端滲出的液體混合著唾液變得濕黏,擼動交雜著水聲傳入巴比龍的耳裡。
他前後擺動自己的手腕,讓手指更緊密的貼著柱身來回安撫自己,性器膨脹,變得紅腫又硬挺。巴比龍嚥了口口水第一次痛恨德加在惡魔島上學習到的那些生存技能。他掙脫不開束縛,正如同命運將他們兩人湊到了一塊,從此便交融成同一條生命線。
德加手腕的動作逐漸加快,巴比龍可以從他的表情得知高潮即將席捲而來,但就在攀頂的前一刻德加手掌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巴比龍困惑不解。只見德加將濕滑手指脫離了瀕臨噴發邊緣的性器,往後探去。
噢,該死的。巴比龍在心底哀嚎。儘管看不到他背後的動作,但光看著德加的表情他也能知道對方正在做些什麼。他想像那是自己的手正掰開對方充滿彈性手感極好的臀瓣,他想像那是自己的手正沿著那圈隱密的皺摺按壓,他想像那是自己的手正緩緩探入,他想像那是自己的手正被溫熱腸道包圍,他想像那是自己⋯⋯
天殺的他怎麼會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德加玩弄著自己而他卻只能血脈噴張受困在這該死的床上。他幾乎要以為自己不認識面前的這個男人了。
「⋯⋯巴比⋯⋯」德加此時終於喊了他的名字,語氣中充滿情慾。
巴比龍看向他,卻發現了對方根本不是在叫他,德加半閉著眼睛,咬著下唇眉間微微皺起,他的手肘輕輕晃動著,他確信對方的指頭正忙著在腸道內搜尋那敏感的一點。就算是自瀆,巴比龍也發現他很難接受德加的身體被自己以外的人碰觸,更不要說還露出如此陶醉的、讓人難以把持的表情。
他試著閉上眼睛,但馬上就明白了這是個愚蠢的主意。他於是重新睜開眼盯著德加,聽著他的喘息,看著自己的身體因為對方的行為而起了劇烈反應。巴比、巴比。德加低啞著嗓子喊著他的名字讓這一切都變得更糟。他幾乎要為此而高潮射精。
但他顯然又低估了德加。只因為男人在此時抽出了埋在自己身體深處的手指,他輕巧地從床尾爬了上來,柔軟床鋪因為他的重量而凹陷下去。他俯下身沿著巴比龍的小腿伸舌輕舔,像一隻貓,或任何比貓還要更擅長將人把玩於股掌之間的生物。
柔軟舌葉順著肌肉紋理一路往上,在膝窩處打了個轉,潮濕水氣一路漫開,敏感的腿根發著顫,巴比龍卻難以分辨是因為癢還是什麼其他的事物。德加的嘴與舌最終抵達他的目的地——男人腿間已然勃起半分的器官。被溫暖口腔包覆時巴比龍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德加的技術在這幾年之間有了巨大的進步,牙齒再也不會嗑得他生疼。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緊密的吸吮和舔舐。他靈活運用著嘴唇和舌尖,將巴比龍的下身照顧得妥妥貼貼。全身上下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鼠蹊,巴比龍只覺得自己就快要噴發出來。
但就在此時德加的動作卻又停了下來。
巴比龍困惑不解卻正好對上了德加的目光,那伏在他下身的男人帶著狡黠笑容挪動身體,兩腳橫跨他的腰側,緩緩地,伸出手扶住他腿間那聳立的器官,緩緩地,往下坐。
蕈狀端撐開柔軟入口,然後一路直抵深處。儘管德加為自己做的擴張非常足夠,但要吞進巴比龍的全部也還是稍微勉強了些。他漂亮的眉毛皺在一起,喉頭發出哽咽的單音。
「嘿,別硬撐。」巴比龍說,但德加也只停了幾秒,便開始動起來。他上下晃動,大腿的肌肉線條美得不可思議,更不用說那尺寸雖然沒有巴比龍那麼驚人,但形狀和顏色都堪稱完美的性器。德加的下身頂在自己的小腹上,濕黏液體沾染搞得一片狼籍,水光之中只能聽見肉體交合的聲響。
絲巾束縛著他,令他難以動彈。巴比龍毫無辦法只能接受德加的律動,他奮力在對方往下坐時抬起腰將自己往更深處送,感受著德加體內柔軟的包覆和火熱的體溫。掌握著主導權的男人咬著下唇加快頻率,他仰起頭,雙手撐在巴比龍的大腿上,他的大腿酸疼卻無法停止晃動,他的渾身散發著熱氣,巴比龍也是,交合在一起的地方像是燃燒般熾熱,強烈快感席捲他們,高潮來臨之時他聽見對方嘶啞著喊了聲巴比。
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絲巾已經被解開了。德加窩在他的懷裡像一隻曬飽了太陽的貓。巴比龍轉轉手腕舒展了手腳,然後將德加往自己胸口再拉近了一些。
「我不知道你還喜歡這樣。」他說。「我彷彿今天才認識你。」
而懷中的男人聞言只是笑了笑,用著慵懶語調回覆,「你以為我很柔弱?你以為我們都是隨手一折就會斷裂的玫瑰?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看過的東西遠比你能想像的還要多,鈔票擁有的權力大過任何事物。」巴比龍啞口無言,而德加睜開眼睛湊上前給了他一個吻,在他耳邊悄聲調笑,「還想知道點別的?」
「下次吧。」巴比龍最終這麼說,「下次吧。」
他滿心期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