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 There Be Light》 chapter 1
火車漸漸減速,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學生們如潮水般擠出車門,已經對學校非常熟悉的舊生三兩下就成群朝著月台外移動,消失在黑暗之中,剩下全是不知所措的年輕面孔。
「跟我來,新生們。」一抹光線忽然出現,照亮了所有人茫然的臉龐,「我們得往這走。」
他們兩人一列,隨著獵場管理人穿過窄小的林徑,接著以四人為單位搭上湖泊旁停靠的小船。
城堡就出現在湖的對岸。
儘管已經從紐特那兒聽說過非常多關於這間隱藏在蘇格蘭山野間某處魔法學校的事蹟,可當真正站在這,望著高山頂端尖塔無數的巨大城堡之時,魁登斯還是覺得心臟跳動的速度不自覺加快了一些。
「歡迎來到霍格華茲。」帶領他們搭乘小船來到這裡的獵場管理人朝著新生們張開手說,「這就是你們未來幾年學習魔法跟生活的地方。」
魁登斯很高興發現自己不是唯一一個目瞪口呆地盯著城堡瞧的人。穿著黑色斗篷的一年級生們無不露出驚訝神情,眼神發亮地看著面前山丘上在黑夜中發著光的雄偉城堡。就算曾經從家人朋友口中或書本報紙上聽說過霍格華茲的模樣,也遠遠不及親自站在這裡感受那股即將踏進充滿魔法世界的興奮感。隨著小船滑過漆黑湖面,城堡逐漸展現了各種不同角度的面貌,光線從上百座窗戶中透出來,倒映在湖面上就像是有一萬顆星星墜落在上頭。
「來吧,來吧,跟上別走丟了。」獵場管理人揮了揮手招呼這些看傻了眼的小蘿蔔頭,這景色他們未來還得看上整整七年,有的是時間慢慢欣賞,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們。「後面那個高個!嘿!就是你!快跟上。」
聽見吆喝,魁登斯抬起了頭四處張望這才發現對方在講的就是自己。其他孩子早已下了船跟著往石階前進了,只剩他一個人還站在原處。他驚慌不安地搓揉手指,當發現獵場管理人目光朝自己射過來之時反射性的就要低下頭道歉,他可不想連學校都還沒進去就被開除。然而耳邊沒有傳來任何責罵的話語,他再度抬起頭,只看見了長相粗獷的管理人只是朝他招了招手,露出了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叫他別走丟了。魁登斯鬆了一口氣,一邊邁開步伐跟上大夥的腳步時,一面在心裡暗自提醒自己,已經不一樣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會無緣無故責罵他了。
這是全新的開始。他告訴自己,當站在雄偉城堡的橡木大門前時,他感覺到一股幾乎從未體會過的興奮從在胃底騷動。
獵場管理人將他們這些因為好奇所以隊伍拖得好長的新生們交給了站在城堡樓梯上等待著他們的人,對方自我介紹他是霍格華茲的副校長,並在推開大門前用著戲劇化的語氣朝他們開口,「準備好了。」
然而沒有什麼能比緊接著進入他們眼中的畫面還要更加戲劇化——大門推開之後出現的是巨大挑高空間,抬頭猛一看以為是外頭的夜空,但仔細一瞧才會發現,原來只是模擬真實夜景的天花板,空中漂浮著成千上萬隻蠟燭就像星星一樣搖曳著火光。
大廳裡有四張彷彿看不到盡頭的桌子,分別以不同顏色裝飾著,魁登斯知道那代表什麼,每個學院都有自己對應的顏色,而這正是他們進入霍格華茲之後必須經歷的第一件事。
「在宴會開始之前,首先讓我們先來歡迎今年的新生們。」
數百雙眼睛隨著副校長的話語同時將視線移往聚集在門邊、嶄新制服尚未染上任何顏色的學生們。魁登斯能感覺到其中絕大多數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外表明顯比其他人年長許多,早已是成年人體型的碩長身影也使他難以與其他新生們相提並論。
他不習慣這樣的關注,在他的為數不多的回憶裡,這通常代表著嘲諷、攻擊或是疼痛。他於是下意識垂下腦袋,企圖避開與任何人視線相交的機會。
幸好很快地,大家的目光又馬上被一頂破舊的尖帽子給吸引,魁登斯馬上認出那就是紐特跟他介紹過的分類帽——當紐特以興奮的表情告訴他,再經過幾次和過去的恩師書信往來之後,母校終於同意讓魁登斯以特殊名額就讀時,他曾經非常擔心自己是否能夠通過霍格華茲的入學測驗。
「噢,別擔心,魁。」紐特說,「擔心代表你必須被折磨兩次。」
魁登斯很喜歡紐特的這句口頭禪,然而這並不能讓他的焦慮減輕一些。
「我不會任何的魔法,」他說,「甚至不久前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屬於這個世界……我不覺得自己能過通過任何的入學測驗。」
「你當然能,」紐特伸手摸摸他的後頸,溫熱的觸碰令魁登斯感到些許安慰,「事實上他們並不會要新生接受什麼入學測驗,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戴上一頂帽子。」
但紐特似乎忘了跟他說,你得在全校師生面前戴上那帽子。
耳邊不斷傳來唱名的聲音,一個個新生被叫上前,坐在板凳上,戴上那頂方才忽然開口唱起歌來的帽子。魁登斯看著帽子隨後向著整個大廳宣佈每個人被分派到了哪個學院,在他短暫的義務教育求學期間,也經歷過需要分組的時候,那通常是場災難,他不是不夠好,除了體育之外他的拼字和算術可算是同年齡孩子中頂尖的,可沒有人想要跟新賽倫復興會的怪胎同一組。他總是剩下的那一個。他不免擔憂自己是否仍會這樣。
若四個學院都不要他該怎麼辦?
如果事情跟紐特說的不一樣,帽子戴上去之後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個錯誤,霍格華茲並不接受他的就讀該怎麼辦?
——擔心代表你必須被折磨兩次。紐特的嗓音出現在他腦中,他彷彿能感覺到那雙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正輕輕拍著自己的後腦,有效讓擔憂減輕了些。
他終於聽見自己的名字,在眾目睽睽之下移動到矮凳上戴上帽子是件比他想像之中還要尷尬的過程,值得慶幸的是帽子相當寬大,一戴下去之後就完全遮蔽了外在一切的目光。
——嗯。
他聽見細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就是那個被加進來的男孩?
魁登斯從這句話中聽不出帽子對他抱持著正面或是負面評價,但可能是他太過擔憂,帽子隨後自顧自的又繼續開口。
——噢,我很少遇到這樣的人,是的,沒錯,很強的魔力,但從未經過訓練,我能感覺到矛盾,很深的矛盾,兩種力量在互相拉扯,噢這是個很難的決定。
魁登斯閉緊眼睛在心底祈禱,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深處仍然存在闇黑怨靈,他不希望那會因此讓自己遭到拒絕。
——你有能力,缺乏一點勇氣,善良,聰明,我感覺得到,是的我知道該讓你去哪,才能搞定從美國來的小伙子。
魁登斯交叉自己的手指。
幾個小時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寢室,胃裡塞滿了開學宴會上的各式食物,他從未看過那麼多種類的甜點,有些甚至還叫不出名字。他什麼都嘗了一些,除了連續兩次讓會動的青蛙形狀巧克力給逃了。
他靠在交誼廳爐火前的枕頭上,看了眼一旁結構複雜的時鐘,上頭指針已經走到就寢時間,確實其他的同學們都早已結束興奮的學期第一日回到溫暖的床舖裡去了,但他睡不著,這個時間他通常都跟著紐特準備奇獸們隔天的飼料,順道還得進行最後一次的環境整理。
噢,紐特。魁登斯想。他知道自己來學校學習魔法就必定得與對方分開,可此時此刻他多麼想念那個英國巫師,想念那充滿青草氣味的雙手,想念對方臉上的雀斑跟……
「魁?」
他忽然聽見紐特的聲音。
噢梅林的鬍子啊,才一天而已他就已經出現幻覺,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預兆。
「魁,魁登斯,」紐特的聲音持續著,「看這裡,爐火。」
他將視線挪向火光中,然後震驚的發現原本該是火焰的地方竟出現了紐特的臉。
「紐、紐特?」
「晚安,魁登斯。」
儘管腦袋完全浸在爐火裡,但似乎並不會受傷的樣子——事到如今魁登斯還是忍不住讚嘆於魔法的奇妙。他伸手想碰,紐特卻搖搖頭阻止了他。
「當心燙傷。」他說,然後抬眼環視了整座交誼廳,「原來地窖裡長成這樣。」
他看著紐特興致盎然觀察著這他未來將要花費七年時間度過的空間,晚餐前那一閃而過的感受卻又浮現出來。
「史萊哲林!」
他聽見帽子朝著大廳吼出這一句,他將帽子摘下,預期從裝飾著綠色桌巾的長桌那裡獲得一些不屑的噓聲或耳語。然而,雖然空氣確實凝結了幾秒,但很快地掌聲便響了起來,他看著自己未來的同學站起來朝他揮手,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被歡迎加入一個團體,只不過⋯⋯
他在坐下之前往大廳另一邊看了一眼。
他原先以為自己能夠跟紐特讀同個學院。畢竟自己對於霍格華茲的認識幾乎都是從赫夫帕夫的角度了解的。比起這個略顯陰冷的地窖,他更傾向那個溫暖舒適的圓形交誼廳。他懷念泥土的氣味跟陽光的明亮,他想親眼見見紐特說過自己最喜歡的,可以看見蒲公英叢的角落。
然而他卻身在地窖裡。
「怎麼了?魁?」紐特發現了他的沈默,於是張口詢問,「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魁登斯說,「我只是,以為我會⋯⋯」
他怎麼能告訴紐特他以為自己能夠跟對方唸同一個學院?紐特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啊,而他自己,他是身體裡暗藏著暗黑怨靈的怪物。
「老實說,接到鄧不利多教授的貓頭鷹時我確實有點驚訝,」紐特說,「我原先以為你肯定會被分到赫夫帕夫的,噢,但學院並不代表一切,魁登斯,並不是所有的赫夫帕夫都是忠誠正直的,不是所有的葛來分多都英勇無懼,不是所有的雷文克勞都聰明過人,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史萊哲林都如他們所說那樣陰險狡詐。」
魁登斯抬眼看著紐特,年輕的奇獸飼育學家臉上露出溫柔笑意,然後直直看進魁登斯的瞳孔。
「在我面前,就有一個優秀的史萊哲林巫師。」
「紐特⋯⋯」魁登斯低頭喃喃自語。
「嘿,抬起臉來,當個驕傲的史萊哲林。」紐特笑說,「下次再見面也許你就會開始將史萊哲林才是最棒的學院掛在嘴邊了。」
「喔不,紐特,我⋯⋯」
「但在我心中赫夫帕夫是永遠的第一名,」紐特點點頭說,然後忽然輕輕驚叫一聲,「噢,天啊我得去替紫角獸換水了,少了你幫忙我的工作量忽然增加了不少。」
「我很抱歉。」
「我們說好了,不要再為了不是你的錯誤而一直道歉?」
「噢,我很抱、」
「魁登斯。」紐特笑起來,「我多想抱抱你。」
「⋯⋯我也是。」
「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
不知道是不是魁登斯的錯覺,他似乎感覺到紐特那張陷在爐火中的臉更加紅潤了些,凸顯了那遍佈其上的細小雀斑。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在碰到火焰的前一刻停下了動作。
「等我。」他低聲說。
「我會等你。」紐特跟著放低音量,語氣充滿愛,「快去睡吧。」
「幫我向皮奇和道高問好。」
「沒問題。」
「還有玻璃獸跟迷蹤鳥,毒豹和爆角怪,兩腳蛇和、」
「魁登斯。」紐特溫柔的打斷他,「去睡吧。」
「⋯⋯紐特。」
「嗯?」
「謝謝你。」
他們都知道魁登斯想說的是什麼,紐特只是簡單的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與他道了晚安。當那張溫和的臉孔消失在爐火之中時,魁登斯只覺得陰冷的地窖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他環顧四周,看著自己即將度過久違學生生活的地方,然後嘴角輕輕上揚了幾個角度。
新生活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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