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 surprise》
好吧,哈利承認,他確實在心裡默默期待梅林所謂「特別的驚喜」會是什麼。
他在槍林彈雨之間掩護著自己的腦袋,背抵在古城區的斷垣殘壁上,爆炸的巨大聲響幾乎要將耳機裡梅林的聲音給完全掩蓋過去,年輕的特務認為自己大概快要死在這裡了,他手槍裡的子彈甚至快要用盡,而那把不離身的雨傘也被敵方不知從哪弄來的衝鋒槍給轟個稀巴爛。
「加拉哈德?你還在嗎?⋯⋯哈利!回答我!」
「我還在。」他將小刀小心翼翼從磚牆縫隙中探出去,利用刀面的反射觀察敵方動靜。「但也許很快就不在了。」
「別說傻話。」耳機那頭傳來篤定的語句,然後他聽見鍵盤極速敲擊的聲音,「你還能撐十五分鐘嗎?」
「然後呢?你就能來救我?」哈利苦笑。
「我就能去救你。」梅林給了他一個肯定句,「外加一個驚喜禮物。」
就算是魔法師,要在十五分鐘之內從倫敦的地下總部移動到愛丁堡舊城區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任務,他笑了笑就當做是梅林安慰自己的說法。
「嘿,別以為我只是在開玩笑。」梅林的聲音再度傳來,「十五分鐘,答應我你會撐過去,好嗎?」
「我盡量。」耳邊又出現轟然巨響,原先就已經足夠殘破的城牆上又多了一個巨大的洞,空氣揚起一陣沙塵,強烈震動帶來衝擊,哈利將自己的頭埋在雙膝之間,感覺到一些碎小石塊撞在自己的後腦上。
十五分鐘。
他不覺得自己能夠撐到那個時候,從目前的狀況看起來他頂多再堅持十分鐘,就是該獲得女王封爵的偉大成就了。哈利喘著氣試圖冷靜下來檢視目前狀況,兩個彈夾,一顆手榴彈,這是他僅存的武力了。對方有三個人,各持一隻衝鋒槍,遠方屋頂上還有一名狙擊手,更糟的是不知他們的後勤何時會跟進。
好吧。
他想。
如果人生必須終結在這一刻,他至少死在英格蘭的土地上,這讓他稍微感覺有一點安慰。儘管他猜想屍體不會太好看,轟成蜂巢的模樣就算是金士曼醫療部的最新科技也許也不能完整修復。
不過說起來,身為特務還想要跟常人一樣擁有一個像樣的葬禮似乎也太過奢望。他只求對方慈悲一點,對準太陽穴讓他別忍受太久。他可是連在冬天碰冷水都會凍到想哭。
早就跟梅林說過他不想出冬天的愛丁堡任務了。
天殺的真是有夠冷。
就連火藥在幾呎之遠處炸開也不能提供多少熱度來。
耳機顯然在第三輪的轟炸之中毀了,他只聽得見嗡嗡的雜音。非常好,如今他連跟總部連線的機會都沒了,他感覺就像在暴風雨中連最後的浮木都被浪捲走般無助。
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跟彈藥,朝後方發動猛攻。後作用力撞擊他的肩膀令他身體晃動,他覺得眼前這一切都彷彿電影畫面,慢動作,停格,到處充滿炫麗的特效,爆炸,沙土,震耳欲聾的聲響。
最後的威風了。他想。
當最後一發子彈射出槍膛,他縮回身子重重吐了口氣。
他能聽見對方重整旗鼓的聲音,更多的援軍到了,他聽見雜沓的腳步聲,正逐漸朝自己靠近。五十呎,三十呎。十五呎。
腳步聲停在自己躲避的牆瓦後頭。
他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
扭過頭,一副熟悉面容卻出現在眼中。
「加拉哈德。」梅林那道低沉的嗓音傳來,哈利不合時宜的覺得那竟然聽起來比他高潮時,在自己耳邊呻吟的時候還要性感。「守時是紳士的準則。」
「⋯⋯十五分鐘了嗎?」他說,「你真該發明個手錶,你知道嗎?」
「如果你答應我你會從此開始準時,」梅林揚眉,「我會考慮。」
「所以⋯⋯」哈利吃力地站起來,他向後頭一看,金士曼後勤部早已處理好一切。「搞定了?」
「沒有什麼是我搞不定的。」梅林聳聳肩,伸手拉住哈利,將他扛上自己的肩膀,「除了你的慣性遲到以外。」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喜歡冬天的任務。」
「我也早就跟你說過除非你當上英國國王不然沒有人可以跟我討價還價。」
「真的?」哈利笑出來,「假如當上國王就可以跟你討價還價?」
「你要是因此決定從今開始將女王當作色誘任務,我會當作沒有發現。」梅林沉著臉說。
「嘿,別這樣。」哈利將頭靠上梅林的肩窩,「我還是最愛你。」
「⋯⋯你才不要這樣。」梅林冷靜的說,但哈利能感覺到他的語調裡隱約透著愉快。
「對了。你說有驚喜,是什麼?」他忽然想起梅林跟他說過的,驚喜。
「我親自來拯救你還不夠驚喜?」
「很顯然的,這是預料中的一部分。」哈利決定不讓對方知道他其實為此非常感激。
「加拉哈德,我得說你真的非常,非常,令人惱怒。」梅林將他塞進金士曼的車子裡,並且自己也擠進了隔壁的座位。哈利正打算張口反駁之時,梅林從一旁忽然塞了個東西到他手心。
那是個標準尺寸的,擠滿了鮮奶油與糖霜的,蛋糕。
「誰生日?」哈利愣愣地問。
「沒有人。」梅林說,「這是為了慶祝沒有人死掉。」
「噢,」哈利說,「我真愛你,哈米許。」
「住嘴,不然我就要把它拿回來了。」
哈利發誓他看見梅林的耳根發紅。
「我該怎麼吃?」他問。「既然你並沒有準備刀叉。」
「穿著破爛西裝滿頭灰燼的人還想講究紳士禮儀?」梅林哼氣,「用你的嘴吃,大少爺,不會還要我教吧?」
「也許你得教教我。」
哈利大笑,他用力咬下一塊,然後以吻渡給了梅林。
蛋糕很甜。
他感覺既溫暖又愉快。
因為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沒有人死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