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 me, Valentine》
伊格西必須承認,經過了那驚濤駭浪的一日後,他的確對情人節這三個字出現了一點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隨著街頭巷尾逐漸出現的粉紅色裝飾,還有不斷呼喊著要大家千萬別遺忘這個充滿愛的節日的廣告和歌曲,年輕的金士曼特務差點想不開要求他們的魔法師梅林乾脆把他流放到南極去制裁企鵝界的恐怖份子算了。
幸好他理智尚存,在梅林問他有什麼事快說,沒事的話快滾出後勤部時,努力將喉間的句子吞了回去,簡單確認了下自己接下來的任務日程後便打算掉頭離開。
「等等。」
梅林卻突然叫住他,男孩疑惑的回過頭,只見魔法師帶著詭異笑容朝他扔了個東西。特務的直覺反應讓他立刻伸手準確接住,梅林哼了兩聲大概是表示讚賞的成份居多,伊格西這才低頭看了眼掌心裡究竟是什麼東西。
「情人節快樂。」魔法師只烙下這句話,便回過頭再度專注於新設備的研發裡,留下門邊瞪著掌心中那枚方形物品(是的,伊格西想,誰不知道這假裝成保險套的包裝其實是巧克力呢?)的年輕特務在心底默默腹誹。
他拉起領子踏出裁縫店,沿著薩佛街一路轉往倫敦市區最熱鬧的圓環。他大可繞點路,或乾脆請司機送他回去,但就算經過這些日子他終於習慣了身上昂貴衣料的觸感,也習慣了當對話中提到酒,他們談的是一瓶可能價值五位數英鎊的佳釀,而非Tesco裡滿櫃的貨色。可骨子裡留著的北倫敦國宅血液卻讓他無法真正享受眾人欽羨的這些玩意。伊格西還是喜歡徒步走在街上,喜歡鑽進地下鐵,喜歡看著身邊人們朝彼此微笑談天的模樣。
那讓他感到放鬆,與人群待在一起,而非困在一台台精美房車之中。他不能忘記自己是誰,不能忘記自己來自哪裡,伊格西總如此告誡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經過了這麼多年,金士曼的其他特務偶爾還是會驚訝於他的——該怎麼說呢,用蘿西的觀點來看,充滿活力、柔軟而正直的好友,「比他那隻老去的巴哥還更有犬類特質。」
「嘿,需要我搖尾巴給你看嗎?」伊格西扭扭屁股,惹得蘿西皺眉而一旁的哈利則是淺淺的露出微笑。
噢,哈利。伊格西忍不住在心底哀號。
他的創傷真的太重了,每到這一天,那個畫面就不斷浮上腦海。
范倫坦,那個天殺的該死的操蛋的應該下地獄的狗娘⋯⋯不,這有點太過了伊格西安文,他提醒自己。為了黛西的家教好,他要求自己千萬不能在妹妹面前提到任何一個髒字。只不過ㄧ想到范倫坦當年的所做所為,伊格西還是忍不住端著衝鋒槍殺死他千千萬萬遍。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這個諧音節日有如此大的反應,男孩也曾經想過是否該跟金士曼的醫療團隊討論這件事。然而一年也不過這麼一天,再加上這麼丟臉的創傷他可說不出口,於是這便成了年輕加拉哈德未列上系統的秘密。情人節本該是愉快和愛人一同度過的日子,伊格西卻老是提心吊膽擔憂哈利的安危。
直到推開肯辛頓巷底公寓大門,看見他那鬢邊帶著淺淺銀灰的愛人穿著浴袍安穩坐在沙發上,閱讀著前夜他們一起讀到一半的詩集時,伊格西這才稍微安了點心。
男孩將自己摔進哈利隔壁的空位,很自動的窩進長者屈起的臂彎中,卻不像平常一般趕緊喬了個舒服的位置休息,反倒直盯著他不放。哈利注意到了男孩的視線,柔柔笑了開來,主動低下頭給了他一個親吻。
伊格西瞇起眼睛接受了親吻,他的舌尖比平常還要更急躁更強勢的搶過主導權,濕潤柔軟的兩雙嘴唇交接,分不清是誰的唾液先暈染開來。伊格西像是在確認對方的存在般吸吮啃咬,原先窩在對方身邊的姿勢在不知不覺之中竟然轉變為壓在長者身上,男孩貪婪的親吻著對方,手指眷戀的撫上哈利的臉頰,一路移動直到那令他一度崩潰的傷痕之上。
指腹的淺淺槍繭磨蹭著隱藏在額前髮絲下的那處肌膚,哈利並沒有特意遮掩,平時卻也不會刻意顯露那傷痕。對他們來說,那都是一場折磨,哈利對於伊格西此時纏綿不捨執著於那兒的心情似乎非常能夠體會。他還記得子彈貫穿那一秒的空白,也記得清醒後發現伊格西臉色憔悴趴在病床邊睡著的模樣,更記得當他們好不容易對彼此坦白之時,伊格西親吻當時剛完成手術不久仍猙獰的疤痕時落下的淚水。
於是他任由男孩輕撫搓揉那處,直到新生的肌膚呈現紅潤色彩,才握住男孩的手,他能感覺到伊格西的顫抖,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伊格西的不對勁,他如何能夠不察覺呢?只因為早些年他也同樣對這個諧音感到恐懼。
多可笑,他想,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特務,他曾經多次遊走於死亡之間,在雪山頂在沙漠中在險惡的暗流中,他以為自己早就對死亡免疫,他帶走這麼多生命,又怎麼能假裝自己雙手沒有染血?然而事實證明比起一個人孤單被裝進那寫著名字的屍袋裡,他更渴求一段能夠讓他期待每一次睜開眼的感情。
「伊格西。」
被喚著名字的男孩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顫抖,並且有些什麼從眼眶流了下來。哈利輕輕擦去他的眼淚,溫柔而深情的親吻他的手指。那雙手已經跟他一樣習慣了殺戮和陰謀,哈利伸出舌頭淺淺舔過那層薄薄的繭,伊格西咬著下唇感覺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了哈利濕潤舌葉滑過的地方。
「我很抱歉,」哈利一面繼續著綿密的親吻一面說,「我很抱歉。」
男孩什麼也沒說,只是傾身靠近哈利,然後以額頭靠在哈利的額頭上。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不要再去注意,那道傷疤總是讓他想起他一度幾乎失去哈利,巨大的痛苦和懊悔令他難以呼吸,他握緊拳頭想狠狠揍上范倫坦的臉。
去他的范倫坦,去他的情人節。
「嘿,伊格西,別這樣。」哈利的嗓音再度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來,他才發現自己的模樣有多可怕,指甲箝進掌心的肉裡留下一個個小小的半月印子。哈利將他拉進懷裡安撫,像個小嬰兒般順著他的脊椎輕拍他的背。
「哈利我很抱歉,」男孩抵著哈利的胸口說,「我只要一想到⋯⋯」
他說不下去。
但哈利替他完成這個句子。
「范倫坦,情人節,我懂。」
伊格西吃驚的抬起頭與長者對視。
「范倫坦曾經幾乎殺死我。」
伊格西皺起眉,他不想聽哈利談這些。
「但我們得往前走。」
伊格西當然也明瞭這個道理,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他沒有那麼聰明。
「也許你可以嘗試再一次,再一次在情人節時殺死我。」
伊格西看著面前哈利望向他的笑臉,忽然懂了他年長的戀人話中的含義。
於是他們不再有言語,於是親吻更加熱烈,於是他們替彼此脫去了多餘的衣物。當他們終於坦誠相見,伊格西發現自己可以很容易的忽略哈利額上的傷痕了,只因為對方的身體有更多更多值得他狂戀痴迷的地方,相較之下那淺淺的圓形傷疤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身體特徵罷了。
哈利下顎的曲線、脖子連接身體處的凹陷、胸骨上點綴的兩粒突起、可愛的肚臍、隨歲月而不再那麼緊實的下腹、隱藏在恥毛之下微微興奮的性器。
哈利的臉頰是可愛的粉紅色,喉間的骨頭會隨著吞嚥動作微微起伏滾動。伊格西迷戀這些,哈利的手指纏上他的頭髮,將他拉近自己,男孩恭敬不如從命順勢貼上他的胸口,讓手指卷著靠在一起的、他們兩個人的陰莖搓動。
前戲漫長,伊格西享受著這般親密,他用很長的時間撫摸哈利的身體,親吻每一寸可以落下親吻的地方,就連大腿內側也不放過。他當然也用了很長時間拓開哈利,指頭沿著皺摺緩緩撐開,柔軟的內壁吸附著他的手指,他輕輕抽插,不急著加入更多,只想著讓哈利感到舒服。
哈利當然覺得舒服,長者瞇起眼呻吟出聲,他可憐的陰莖被男孩圈著,流出透明液體,沾染在他們相貼的地方,形成一片慾望的沼澤。
他主動蹭了蹭伊格西的下身,引發男孩倒吸一口氣的快感。他扭著腰要年輕人趕緊進來,手指抽出的瞬間他空虛的咬了咬下唇,然後下一秒被伊格西貫穿時,男孩的吻將他所有的驚呼都吞下肚裡。
熱得幾乎融化,二月的倫敦彷彿盛夏般讓他們渾身是汗,空氣中都是旖旎的性愛氣息。伊格西完全進入哈利之後眼神深沈又充滿愛意的望向他年長的愛人。哈利以同樣的目光回望。
「殺死我。」
他用唇語這麼說。
於是伊格西照做了。
這不是他們最激烈的一次性愛,也不是他們花招最多的一次。但他們都同意,當高潮來臨時他們都像是死過一次。
結束後伊格西朝天花板重重吐了口氣,哈利在一旁笑著,撥弄他的瀏海。
「情人節殺了我兩次。」
「我有時還是搞不懂你的笑點。」
「你得學著擁有幽默感,年輕人。」
「別跟我談幽默,老傢伙。」
他起身整理衣物,卻發現梅林給的巧克力掉了出來。他用嘴咬開包裝,就像他平時在床上表現的那樣。哈利斜眼看他,但他只是低下頭以吻將甜甜巧克力渡了過去。
「情人節快樂。」
他說。
情人節快樂。
他知道哈利的微笑是相同的含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