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Baking Time》 chapter 3
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一個一見鍾情的人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曾經和你有過一場對話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再次出現在你面前的機率又會有多高?
自從那天在店裡遇見了「她」之後,雅各成天都在思考這些問題。魂不守舍的程度讓他煮焦了幾鍋果醬,甚至連最知名暢銷的神奇動物麵包都烤壞了好幾盤。他面前有著一堆黑得像碳般發亮的麵包殘骸,若是平常時候他會覺得可惜,並且懊惱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低級的錯誤。然而他現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雅各用手指輕輕晃著它們,腦中都是那抹濃得化不開的身影。
爆角怪、玻璃獸。他還記得女孩替這些神奇動物麵包取了如此可愛的名字,篤定的語氣就好像她知道並認識這些動物似的。雅各不禁想像了一下牠們真實生活在地球上的模樣,然後立刻搖了搖頭否定自己的天馬行空。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站起身往後頭的巨大烤箱走去,下一批神奇動物麵包即將出爐,再搞砸今天可就只能讓客人失望了。
他戴上手套拉開手把,烤爐裡溫暖的橘色光線和撲鼻而來的奶油香氣瞬間佈滿小小店面,吸引了所有顧客的目光。雅各能聽見孩子們驚奇喜悅的叫喊著,要他們的母親買上好幾個當作下午茶的點心。他小心翼翼的將熱燙鐵板從烤爐裡端出來,一個個烤得正好的麵包香氣四溢正等著上架。孩子們期待的眼神令他感到滿足,這是個喜悅的時刻,他總這麼認為,當麵包一放到架上便被搶購一空的幸福是非常具體呈現的。
雅各步履艱難地後退,想把空間讓給客人們。他實在太臃腫了不是嗎?走道幾乎只能塞得下他一個人——他說幾乎,是因為有個孩子硬是鑽了過來——為了閃避孩子,不讓手中尚有餘溫的鐵板燙著他,雅各急著後退腳步一個踉蹌,從小就不是很擅長體育的他,只記著千萬不能讓任何客人受傷,於是鐵盤就這麼被他護在自己身上。當然,店裡還是造成了一些混亂,一盤蘋果派被撞落,雅各顧不得自己手臂上的燙傷只想著替那位被殃及的女士清理乾淨。
「老天,真是太抱歉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對方,用最誠摯的態度道歉,然而當他抬起頭時那些話語都哽在了喉頭。
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一個一見鍾情的人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曾經和你有過一場對話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再次出現在你面前的機率又會有多高?
那位女孩,他是指,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噢茉西路易斯,你還好嗎?」女孩說,一臉擔憂的看著他手臂上的傷。
聽見陌生的名字讓雅各愣了一陣才回過神來,手臂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可他說什麼也得維持住自己身為男性的尊嚴。
「沒事,沒事。」他說,然後將手裡的手帕遞給她,示意對方可以用來清理自己的外套。
女孩接過手帕,但看向他的表情有些猶豫,雅各不知道為什麼,只見她將手伸進口袋裡,抿了下唇接著又將手從口袋裡伸出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手臂上的燙傷發疼,但他只顧著盯著女孩外套上那抹污漬,對方似乎不急著用手帕清理,這讓他有些驚慌,如果不趕緊弄掉那些蘋果醬,它們會死纏爛打的留在布料上。此時他突然察覺也許是自己的處理方式太過草率,他連忙說,「非常抱歉弄髒了妳的衣服,別擔心,我會支付所有的乾洗費用。」
但他猜錯了,女孩聽見他的話卻露出笑容,橄欖綠色的瞳仁發出燦爛的光,然後他看到那對美麗的唇瓣緩緩開合。
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一個一見鍾情的人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曾經和你有過一場對話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再次出現在你面前的機率又會有多高?
他腦子裡不合時宜的又想起這幾個問題,但女孩讓他一見鍾情,有過一段令他回味無窮的對話之後,又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了。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人主動邀約一起共度一個美好夜晚的機率又有多高呢?
雅各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肯定是他內心太過於渴望邀請對方共進一頓晚餐,要不然他怎麼會聽見女孩對他說,「或許一頓晚餐會是比較好的主意。」
他眨眨眼,嘴巴張開又闔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最後只楞楞點點頭。女孩又笑了起來,唇角有著迷人的曲線,他又失禮的看呆了眼,原先叫囂著宣示疼痛的傷口也幾乎感受不到任何不適。
整個下午他都煩惱著該帶女孩去哪裡晚餐。
不能是自己家,那太唐突,當然也不會是路邊隨便的小店,可惜禁酒令之後那些他以前常去的小酒館通通被勒令關門,帶一名淑女到地下酒吧又不是個好主意。他不想表現得太誇張,也不想太隨興讓對方覺得自己不夠慎重,界線實在難以捉摸。
就說了他不是個擅長這些的人。
直到夕陽西下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他敲下收銀機最後一個按鍵發出清脆的聲響後,一抬起頭,只見女孩就站在店門口朝他揮手,他連忙收拾好東西迎上前去。
「讓妳久等了。」雅各搔搔頭,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才好,「呃⋯⋯」
「奎妮.金坦。」女孩笑著報上自己的姓名。太好了,這下子她終於有了個名字,雅各再也不用以一個女性代稱來代表她,他在心裡小小的歡呼。
「妳好,金坦小姐。」
「噢親愛的,叫我奎妮就好。」
「好的,奎妮。」雅各從善如流,儘管內心有點緊張卻還是逼自己表現自然些。他微微傾身行了個禮,「我是、」
「雅各.科沃斯基。」奎妮替他完成句子,接著飛快發問,「我可以叫你雅各嗎?」
「當然可以。」雅各說,表情困惑,「但你怎麼會⋯⋯?」
「知道你的名字?」女孩又神秘兮兮的笑了,「我看見的。」
雅各很確定自己的店門招牌只寫著科沃斯基,然而那又怎麼樣呢,奎妮肯定是在某個報章雜誌採訪上看過自己的新聞,太多可能性了,這一點也不令他訝異。
值得訝異的是,奎妮主動詢問他能否到她喜愛的餐廳用餐,正巧那也是他喜歡的小店。
晚餐非常愉快,在輕鬆的爵士樂襯底之下兩人相談甚歡,他們發現彼此對於很多事物都分享著同一種看法,而對烘焙和烹飪的喜好則是相似得驚人。
他們聊麵包也聊做菜,他們聊自己小時候吃過什麼熟悉的家常菜,儘管女孩說出來的菜式他幾乎有一半以上都沒有聽說過,但這並不會造成任何困擾,反而更提高了他的興趣。奎妮也問他很多關於烘焙的知識,她說自己曾經嘗試著製作生薑蠑螺餅乾卻沒成功,導致蒂娜腹瀉了一整晚。雅各從來不知道有哪個食譜會添加蠑螺,他為這位素未蒙面的姊姊感到遺憾。
話題移轉到他的小店,面對奎妮真誠的稱讚雅各只是非常愉快的接受了,一點也沒有流露出驕矜自傲的神態。
「對了,你的手還好嗎?」奎妮擔憂的問。
「還行。」雅各低下頭看了眼自己下午經過診所醫師簡單包紮過後的手臂,其實還是略帶疼痛,他思考著明日不知自己的手臂是否還能支撐下去製作成堆的麵包,但烘焙坊的生意越來越忙,人手不足之下實在沒有時間休息。
正猶豫煩惱時,坐在對面的奎妮又再度開口,這一次,雅各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清清楚楚地聽見女孩的嗓音,一字一句穿透背景的爵士樂來到他的耳殼。
「何不讓我到你的店裡幫忙?」
女孩這麼說。
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一個一見鍾情的人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曾經和你有過一場對話的機率有多高?這個人再次出現在你面前的機率又會有多高?
雅各的腦裡又出現這幾個問題。
這個人不但與你共度了一頓美好的晚餐,並且希望能夠與你一同工作的機率,又會有多高呢?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裡似乎正在進行一場巨大的煙火派對,七彩煙花到處轟炸開來,奎妮的臉則是最終最盛大同時也是最美麗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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