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Baking Time》 chapter 2
作為一名天生的破心者,其實並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有趣。
至少奎妮.金坦就因為這個身份受到不少委屈和折磨,能夠看透他人內心深處沒說出口的真實想法,讀取對方的過去和經歷,甚至可以同步感知隨之而來的喜怒哀樂,這樣的能力就算擺在魔法世界裡也屬稀有。而所有人都知道,越稀有的東西不是越珍貴越受到保護,就是越容易變成眾矢之的成為攻擊的目標。
至於天平會傾向哪端就看該項事物對大眾而言究竟有沒有危害。
從小奎妮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當然,不是說她一生下來就知道自己哪裡跟其他人不一樣。那時她還是個快樂的孩子,奎妮記得以前母親老是愛逗著她玩遊戲,小小的自己坐在蒂娜用過的舊嬰兒床裡,眨眨眼睛,毫不猶豫伸出小小短短的手抓住金坦夫人拳心向下的左手或右手,然後她就有甜甜的小餅乾可以吃。
剛開始母親總是很高興,當她又一次猜中餅乾藏在哪隻手上時,她會摸摸奎妮的頭髮替她擦擦被餅乾屑弄髒的嘴角,她會微笑著說我可愛的奎妮小親親啊,也許你會成為優秀的預言家,到時候就能請你幫爸爸媽媽決定該去英格蘭還是德意志過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然而隨著日子漸漸過去,金坦夫人發現她柔軟可愛的小女兒除了能準確猜出餅乾在哪隻手裡之外,甚至在她還沒開口就能知道自己晚餐打算煮些什麼、知道姊姊蒂娜藏起來不給她看的日記在哪塊地磚隱藏著的小洞裡、知道爸爸媽媽昨夜曾為了什麼理由大吵一架(儘管金坦夫婦在孩子們面前從未表現出來)、知道聖誕樹底下尚未拆封的禮物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這讓金坦夫人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但她告訴自己,她美麗可愛的小女孩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直覺比普通人強了些,沒有別的,她會是很優秀的預言家,也許明年的聖誕節他們可以提前買一顆漂亮的水晶球給她。
然而事實上,小奎妮在某一次他們全家受邀的宴會中盯著女主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天真無邪的抬頭問母親,為什麼崔絲坦夫人要抱著不是自己的孩子親吻時,金坦夫婦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小女兒並不只是直覺特別敏銳,而是天生就擁有不同的力量。
他們都不是能力特別出眾的巫師和女巫,第一個小孩蒂娜也是個正常普通的孩子,金坦夫人不明白是什麼造就了奎妮的特殊。
那時的她還不懂得別將自己聽到(其實嚴格說起來是感知到,但她還沒掌握能力的時候並沒有辦法很好地區分兩者之間微妙的差異)的事實或謊言直接戳破,直接了當的童言童語惹惱不少人。在那之後奎妮往往會哭著來找她,問母親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身邊的人們時常展露出兩種完全相反的態度。金坦夫人只能抱著哭泣的小女孩,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清楚說明這世界運作的模式,這年紀的小女孩不該知道的那些。
開始唸書之後,蒂娜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從走廊上的耳語得知自己的小妹妹又跟誰起了什麼衝突,金坦太太多次親自來到伊法魔尼就為了處理奎妮引起的事端。
「親愛的。」金坦夫人蹲下來,與坐在椅凳上的小女孩對視,眼神裡充滿溫柔卻疲累的情緒,「你還好嗎?」
小奎妮緊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她一聲不吭,垂著頭不敢與母親的目光相接。不是因為怕責罵,而是因為這天生的特殊能力讓她只要一和他人視線交錯,便能知道那個人的一切。
是的,一切。
所以她知道隔壁的湯姆常常在魔藥學的下課期間和傑佛瑞的女友在掃帚間旁親熱,也知道擔任級長的安娜貝爾上週的魔法史考試偷偷用隱形藥水在她的長袍袖口下做了小抄,她還知道了自己親近的朋友們——修正,她以為她們很親近,但自從讀到女孩們的心思之後,奎妮就不是那麼確定了——只因為她一頭耀眼金髮和甜美五官倍受班上男孩們的喜愛,於是打算聯合學院裡其他女孩冷落自己。
作為一名天生的破心者,真的沒有大家想像中有趣。
當你的存在會讓眾人感到威脅之時,天平會往某個方向傾斜。
幸運的是,這一切總會自己找到一種平衡,奎妮在接受了特殊訓練後逐漸能夠掌控自己的力量。與此同時她也學會了不再去看去想那些心口不一的事情,奎妮.金坦,隱藏了自己身為一名天生破心者的身份,用甜美的笑容與仍然真誠待人的心成功贏回了友誼和一份美國魔法國會的工作。
瞧,每天笑嘻嘻的端茶倒水給辛勤的同事們要比承受他人內心醜惡的真實想法來得有意義多了。奎妮想。誰規定人人都得像蒂娜一樣當上正氣師打擊犯罪?她對於自己現在的樣子已經心滿意足。
當個美國甜心可也不比當個天生的破心者來得容易。奎妮揮揮魔杖將咖啡壺注滿全新的褐色液體,愉快地穿梭在辦公桌之間,為每一個空掉的馬克杯添上熱騰騰的新鮮咖啡,同事們簡單朝她示意後便持續忙於工作之中,每個人的感謝都是出自真心。這樣很好,奎妮想,真的很好。
當然,破心者的能力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好處,比方說她可以一眼就知道靠近身邊的男人到底安著什麼心。可惜的是這個年代似乎所有的好男人不是已經成家立業,就是消失在某個連被解救的丹恩都不曾知曉的地方。
只不過……
盯著桌上的玻璃獸麵包,某個圓圓胖胖的身影立刻浮現在她腦海中。
面對追求者,奎妮自有一套淘汰的挑選機制。當每個衣冠楚楚的男性看見她刻意展現的性感風情,儘管所有人表面上仍維持溫和有禮的態度,但內心的每絲想法都不可能騙得過她。
只有雅各,那個笨拙到有點可愛的男人,對自己一見鍾情的態度明顯地過分的男人,表現出來與內心所想的卻完全沒有任何落差——心無雜念,只是純粹的、真誠的,透露出自己對她的喜愛。奎妮在那一瞬間感到驚奇,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純粹直接而不討人厭的目光。
更不用說之後發生的種種,她知道對方熱愛烘焙,於是刻意展露了下自己的烹調手藝,雅各一臉驚奇地看著她輕點魔杖,指揮各式食材飛舞在空中用美妙舞姿融合成桌面上豐盛的菜色。她用了一點小心機,故意在派的上頭點綴了幾朵玫瑰,雅各給她的反應好得就像是喝了一整牛奶瓶那麼多的福來福喜,用不著任何能力就能看出他的滿心讚嘆。
那天的晚餐很愉快,她從來沒接觸過莫魔,蒂娜說他們很危險,魔國會也這麼說,甚至還立法禁止巫師界和莫魔互相往來。可是奎妮想,會希望在睡前能來上一杯熱巧克力的,都不會是壞人。
結果那杯巧克力沒能進到對方胃袋裡。
她嘆口氣,魔杖輕輕一甩,香氣四溢的巧克力消失在面前。
又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他們忙著替斯卡曼德先生尋找溜出皮箱的奇獸。面對各式各樣連巫師們都會感到害怕的怪獸,雅各非但沒有表現出抗拒,反而又露出著迷的笑容,他是真心誠意的和他們、和這些動物們往來。
「所有的莫魔都像你這樣嗎?」她還記得自己如此發問。
「不,只有我像我。」男人拿著一杯咯咯水,回答時故作嚴肅的模樣令她難以忘懷,從雅各的眼中她讀到的是勇敢、純粹以及無欲求的快樂。也許就是這個讓自己深深陷進去,奎妮心想。
後來事情發展得有點失控,在紐約市作亂的壓根不是那些逃走的奇獸,而是一個暗黑怨靈。可憐的孩子啊,奎妮至今還能想起市政廳站那場大戰。魁登斯化作一陣黑霧的瞬間、葛林戴華德露出真面目的瞬間,以及最終因皮奎里主席堅持,他們不得不在雨中和雅各道別的瞬間。
惡閃鴉的毒液化作雨水從天空中不斷落下,他們都知道不做任何防護走進雨裡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地鐵站出口的樓梯既短且長,奎妮覺得似乎每踏起一步都得花上一整個世紀,然而卻在眨眼之間便來到屋簷邊緣。
該怎麼說再見呢,面對這個她唯一一個接觸過的莫魔、唯一一個通過她測試的男人、唯一一個讓她願意當作自己人的雅各.科沃斯基。
「只有你是你。」最終她這麼說,而男人踏進雨中,忘卻一切。
事件好像從未發生,正氣師們花費了幾天時間修復整座紐約市,確保所有的莫魔市民都消除了記憶。葛林戴華德遭到逮補、葛雷夫部長獲救、英國的奇獸飼育學家也踏上返鄉之路。
日子恢復平靜,她依舊日夜周旋在辦公桌之間為大家送上現煮咖啡。直到某天下班途中在街邊傳單上看到科沃斯基烘焙坊的廣告,照片中的雅各依舊笑得開懷,展示著自己面前一堆最受到市民歡迎的造型麵包。
忍不住就去見他了。奎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些什麼,她將臉埋進掌心,卻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奎妮,我回來了。」身後傳來蒂娜的聲音。
「小蒂,你看這個。」她飛快爬起身,到玄關迎接對方。
雙手送上那隻玻璃獸麵包,她可以見到蒂娜的表情從驚喜、困惑,一路轉變成最後的嚴肅。
「他是個莫魔。」蒂娜沉著臉說,「而我們不該與莫魔有所交集。」
然而奎妮讀到了,她心口不一的姊姊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去他的拉帕波條款。
奎妮笑了出來,她知道姊姊總會支持自己的。
誰叫她是個天生的破心者,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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