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to make cheese》
強尼終於結束更換牛舍稻草的工作,回到屋子裡時,只聽見廚房傳來格奧爾基的聲音,「去洗個澡。」他說。
其實不用羅馬尼亞人催促,他也打算這麼做。儘管他並不討厭細碎稻草躲藏在衣料折角或纏繞在髮絲之間,但負責清理地板的是格奧爾基,負責將手按著他的後腦親吻他的也是格奧爾基,會嚐到他臉頰上帶著些許牲畜氣味的草料的人還是格奧爾基,所以,當然了,他會先去洗個澡。
溫度適中的水輕快灑上身,強尼想起幾個星期前熱水器壞掉的那個週末。那可真是慘。他們不得不燒熱水壺,從廚房一趟一趟運到浴室,倒進浴缸,等到水量終於足以使一名成年男性洗漱,已經讓他們再度筋疲力盡。
「你先用吧。」格奧爾基說,便轉身將浴室讓給強尼。
那時約克的冬天還未完全到來,他卻已經凍得發抖,身上毛衣因為舍欄的清洗作業而溼透,他不該無視對方的建議為了省麻煩所以沒穿上防水裝的。強尼抽抽鼻子,將自己浸入浴缸,溫水舒緩了他的顫抖,將他因勞動而痠疼的四肢舒張開來。但如果能再熱一點就好。強尼想著,卻沒有像過往一樣發出抱怨,他已經學會換個角度看待這世界,或者該說,他正在學。儘管進度緩慢,他仍然無法完全放棄在事情沒有依照他想法順利進行時不先往地上扔個草團或什麼的,但那已經遠比砸毀穀倉木門好多了。格奧爾基某一次替他收拾善後時這麼說。這省了事後還得修補木頭的時間跟力氣。他和強尼一起拿著鐵耙鏟除乾掉的草團,替他把事情重新帶回常軌。強尼為此再度心動,他看向奮力鏟動污漬的戀人,心想城裡的教堂也該為其中一座天使雕像安上一隻鐵耙才是。
胡思亂想之際,門口又傳來聲響,格奧爾基的臉(和他手裡的熱水壺)再度出現。羅馬尼亞人將更多熱水混進浴缸裡,而那就像為他的肉桂捲加上更多糖霜一樣的好,甚至更好。強尼確信自己沒有將方才的念想說出口,但格奧爾基卻像感應到了一樣突然出現並解決了他的問題。總是這樣。強尼想。格奧爾基總是這樣。他想起教堂,想起帶著鐵耙的天使——如今那天使帶著熱水壺,唱著聖歌翩然降臨。
當羅馬尼亞人的手探進來測試溫度是否足夠時,強尼忍不住也伸出手握住他。
「為什麼?」他說,沒頭沒尾的。強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為自己總是不能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淹死在浴缸裡。
但格奧爾基明白他想說的,強尼看向他的眼神洩漏一切,但他本人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這正是他可愛的地方,格奧爾基想,坦率到無可救藥卻也笨拙得可以。但他不會告訴強尼這些,所以他聳聳肩,說,「我只是不希望等等換我的時候水已經涼透。」
那天的情景最後演變成兩個大男人塞在窄小浴缸裡,他們面對面坐著,手腳纏繞在一起,大部分的水都被擠了出去,格奧爾基看向排水孔的模樣似乎是為此感到有些可惜,但強尼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他伸手就能摸到對方的大腿,這讓水溫又增加了幾度。
這段初冬插曲令強尼感到愉快,但熱水器修復所帶來快樂卻也是真實的。他讓水流帶走草味和牲畜氣息,用格奧爾基在超市裡挑的洗髮精和沐浴乳為自己重新換上一身清爽氣味。他說不出這是什麼,只知道格奧爾基聞起來和他一樣,而這樣就足夠了。
他換上家居服回到廚房,格奧爾基背對著他正在做些什麼。是乳酪。他知道。那是對方第一次提出能夠改善農場經營狀況的建議。在那之後格奧爾基還提了更多更多,強尼不得不承認,與格奧爾基相比自己簡直才是那個只是單純被雇來的農場幫手。他經歷過家族農場的沒落。他還記得格奧爾基曾經這麼說過,而那簡單平淡的一句話背後究竟又是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他從來沒問出口過,但從對方為了他的——如今是他們的了——農場花費這麼多心思來看,強尼知道那絕對不是幾句話就能輕鬆帶過的事情。
幸好一切都還順利。他是指,農場破裂的圍欄補上了,動物欄舍也加裝了新的保暖設備,他們試著用牲畜糞便施肥耕種,有機蔬菜能為淡季帶來為數不多卻穩定的收入,再加上已經在當地市集打出名號的自家製乳酪,多少減緩了為馬丁聘請貼身看護的經濟負擔。
如果奶奶看到這一切的話會很欣慰的。強尼不只一次這麼想。黛德麗的墓就在農場後方不遠的山丘上,風景很好,放眼望去可以把整片農場收進眼底。所以她勢必也看到了強尼做的這一切改變和努力。格奧爾基與他並肩站在風口處這麼說。強尼不確定落在自己耳畔的是來自風還是戀人的吻。
可以確定的是,面前格奧爾基露出的後頸令他想吻。他也確實這麼做了。強尼將手腳從背後掛上羅馬尼亞人的身子,戀人感覺一點也沒被驚嚇到,想必已經有了心裡準備,這讓強尼感覺有點不滿,但一個吻隨後便跟在格奧爾基扭過來的唇上送了過來,於是強尼心底那一點點的賭氣又就消失無蹤。
「好香。」他說。廚房裡飄散著一股濃郁奶味。那來自格奧爾基手中顧著的一大鍋牛奶,和烤箱裡不知道是什麼但正在被加熱的東西。
他探頭,試圖打開烤箱的門偷看,格奧爾基阻止他,並乾脆直接告訴他答案。
「是司康。」他說,手裡攪拌牛奶的動作沒有停下,「我做了一些,想說等等可以搭配乳酪。」
強尼舉起手來歡呼。他不知道格奧爾基怎麼可以在這麼短時間裡做這麼多事,但他喜歡格奧爾基做的一切。羅馬尼亞人熟門熟路在牛奶中加入乳凝素,持續加熱並攪拌,直到小塊小塊的凝結乳不斷產生。強尼望著他的背影,和他持著木鏟攪動鍋中半凝結物體而浮現的肌肉。
窗外下著雪,約克的冬天已經完全到來,但屋裡燒著旺盛的壁爐,暖氣順著管線傳送到每一間房裡,灶上有一鍋熱騰騰的乳酪原料,烤箱裡烤著司康,格奧爾基的手臂從坦克背心裡裸露在外頭,線條明顯的肌肉帶動木鏟,強尼毫無理由的覺得燥熱,血液從心臟往某處竄動。他嚥了口口水,分不清楚是為了空氣中那股濃香奶味還是為了什麼別的。
他搶過格奧爾基手裡的鏟子,在戀人驚訝的神情中表示自己打算學習如何製作乳酪。「畢竟掛著我的名字。」他說。格奧爾基笑起來,乳酪與蔬菜確實都是以薩克斯比的名義售出,他很高興強尼願意加入。於是立場互換,他從後方靠上英國人的背,雙手握在對方的手上,一步一步帶著他攪動鍋中之物。動作要輕柔,要快,卻又不能過度急躁。格奧爾基一面說,一面感覺鍋裡逐漸成型的事物其實和懷中懷抱著的愛人相差不遠。他想起自己首度見到對方時,英國青年眼裡的憤怒與難以親近。他們的第一次算不上溫柔,但事後的所有進展都如同做乳酪一樣,輕柔,速度快,卻不能急躁。
乳酪正在成型,他知道強尼也是。
他於是放手讓對方自己來,同時轉身查看烤箱裡的司康是否已經膨脹起來。他能聽見強尼拿著鏟子碰撞鍋壁的聲音,他知道自己提醒過這樣不好,他也知道強尼說他有聽懂,但他同時也明白要求對方馬上做到位是強人所難。早在強尼要求嘗試時他便知道這一鍋大概不會有太完美的成品,畢竟他太熟悉強尼,英國青年還在努力學習,所有的事情,但他正在變好,正在踏出不夠穩健卻確實前進了的步伐。格奧爾基像看護初生小羊一樣的看護他,替他擦去口鼻上的胎盤,搓揉他的身子直到他能夠自立站起,並開始靠自己的力量探索這個世界為止。總是要有第一步。他想。儘管或許會跌倒,但總是要有第一步。
司康很完美,他們順利在烤箱裡長起來,被蛋黃塗過的表面烤成了漂亮的金黃色。他將他們從烤盤上取下,放在通風的網格上陰涼,手裡的最後一顆則等不及就被剝成兩半。奶香與糖香同時順著熱氣竄出,裡頭的溼潤程度剛好,外面一層則是清脆的餅乾狀,格奧爾基多放了一點糖,因為他知道強尼喜歡甜一點的,而他喜歡強尼開心。
他回過頭查看戀人的狀況,不出意外的,強尼又將要搞砸一切。他看見那鍋半成品在對方的控制下只剩半數尚未濺出鍋子,剩下的一半或許能在他的手上或臉上湊齊。
強尼看起來很抱歉,他停下攪動的動作,看向他。
「我、」
格奧爾基走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木鏟和鍋,簡單將鍋壁上的殘留物用鏟子刮下,混進還完好的那一半,迅速讓重新將事情拉回正軌。
強尼站在一旁看,一方面為戀人俐落的動作感到心動,一方面為自己的笨手笨腳感到愧疚。他安靜清洗手上的污漬,看著格奧爾基用紗布將米粒大小的凝結乳撈起並塞入容器內。圓形模具顯得太大了些,原先能填滿的,如今只剩下一半。強尼忍不住懊惱,而在看見格奧爾基將這個模具和其他模具分開來存放時,他的低落達到了最高點。
但顯然羅馬尼亞人猜到了他的心思。因為就在此時,格奧爾基轉過身來,看向他。
「我不明白要怎麼樣才能在攪動奶水時,把他們全弄在臉上。」
強尼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他不是故意的,或許他就是天生會搞砸一切,他很抱歉。
但格奧爾基的語氣與眼神裡一點指責也沒有。
羅馬尼亞人靠近他,在強尼還沒搞清楚之前,便舔去他鼻頭上沾染的凝結乳。溼潤觸感短暫傳來又離開,然後又是一下。一下。強尼這才意識到格奧爾基正一點一點以吻帶走他臉上的那些殘留。
他的身子被環抱著,格奧爾基身上帶著和他一樣的香氣,如今那還加上了濃郁的奶油氣味。戀人像是要啃食他一般的輕輕啃著他的鼻頭,臉頰,嘴唇,和其他的那些部份。強尼閉著眼睛,感覺親吻順著自己薄薄的居家服一路往下。
他被推上流理台,格奧爾基早就手腳俐落地收拾好了那裡,於是一塊平台便空了出來。他的背抵在磁磚上,帶來些微涼意,可很快格奧爾基的吻便點燃了他身體深處的熱情。
帶著粗繭的手指從褲腰探進來時,強尼發出淺淺低鳴。格奧爾基的動作停頓下來,像是以為他不要而打算停止。英國青年連忙勾住他的脖子給他深深一吻。熟悉笑聲在耳窩邊響起,格奧爾基加深了那個吻,和手中揉捏他脆弱性器的動作。強尼在他的手裡興奮起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頻率逐漸加快。格奧爾基知道如何取悅他,就像他知道如何替乳牛接生,如何照顧扭傷的馬,如何補強雞舍的圍籬,又該如何與附近的狐狸和平相處而非對牠們趕盡殺絕。
強尼享受著他的手指以至於終於發現到格奧爾基的吻離開了自己的嘴唇而挪到下方時猛然抽了口氣。格奧爾基的口腔溫暖溼潤,他用舌尖輕觸強尼勃發性器的頂端開孔,沿著蕈狀部位畫圈,他不知道是羅馬尼亞人都特別會這套,還是只有格奧爾基,但反正他也已經無暇思考。
強尼粗喘著用手推開戀人,他快射了,他不想射在對方嘴裡,但格奧爾基沒有被他因快感而虛軟的動作給阻止,反而更加快了吸吮的力度,終於令強尼繳械而出。
射精的空白過去,但快感卻沒有跟著減少,強尼睜開眼睛便見到格奧爾基嘴裡吐出自己的濁白液體的畫面,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緩緩探入某個地方。皺摺被輕輕撐開,他知道格奧爾基已經盡可能將動作放到最輕最緩,可異物入侵的感覺永遠無法被忽視,他皺緊眉頭,接著便感覺到對方的身子壓過來,親吻落在了他的眉間,熨平那兒的痕跡,同時也讓身後皺摺被更加撐大時的疼痛顯得減緩了些。
格奧爾基抱著他,如同強尼抱著對方,他們面對面,親吻,作愛,進入與被進入,給予與承受,強尼順著對方往前頂弄的頻率搖晃,他用腿夾緊格奧爾基的後腰,讓他的每一次都能更加深入。肉體撞擊的聲響迴盪在廚房中,夾雜著兩人的低語。他喜歡格奧爾基在這種時候總會夾雜著幾句羅馬尼亞語的呻吟,他問過對方,但戀人不願意(或者只是害羞)告訴他那是什麼意思。感謝網際網路的發明,就算身處約克偏僻的鄉間,只要一部手機你就能得到全世界。所以他終於還是知道了那些羅馬尼亞語是什麼意思,也明白了對方為什麼寧願低頭吻他也不願讓他知道其中含意。噢,那些下流話。他想。他沒有讓格奧爾基知道自己暗地了學了幾句,卻想著總有一天他會派上用場。
或許。
但不是現在。
因為快感來得又急又猛,格奧爾基的呢喃也成了粗喘,他伸手抓住對方柔軟的髮絲,狠狠吻上去。羅馬尼亞人的舌頭與他的在嘴裡競逐,他們的下身蹭在一塊,溼黏水聲包圍著彼此。
然後是又一次的空白。
格奧爾基喊了他的名字,他想自己大概也喊了他的。
啄吻落在他的頸脖上,他能感覺到羅馬尼亞人還在他的身體裡,一點也不急著離開。他喜歡這個時刻,親暱又私密,洶湧的愛意逐漸平靜下來,縮小卻不會熄滅,埋在他們心臟深處,隨著跳動輸送至全身,這讓他感覺到自己每一個細胞都愛著格奧爾基,同時也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格奧爾基愛著。
羅馬尼亞人就著姿勢將他抱起,這是長年進行粗重農活的人才辦得到的。強尼想,自己或許有一天也能做到吧。他被再次帶往浴室,從裡到外又洗過了一遍。他忍不住想方才的一切該不會是戀人的預謀,否則自己怎麼會在短短時間裡清理了自己兩次。但那又怎麼樣呢?強尼在心底反駁自己。格奧爾基想要的同時也是他想要的,這樣就足夠好了。
等到他倆被一樣的氣味包圍,頭髮在格奧爾基的堅持下也吹得蓬鬆乾爽後,他們才又回到廚房。司康放涼到正好入口的溫度了,強尼從櫥櫃裡翻出兩個茶包,替他們的馬克杯注滿水。格奧爾基取過剛才的乳酪,從最上頭刮下薄薄一層,和他們前幾天在山裡摘的野莓製成的果醬混在一起,抹在切成一半的司康餅上。他將其中一片遞給強尼。
英國青年沒有伸手接,反而探過身去,張開了嘴,眼神示意對方。格奧爾基跟著笑起來,他將點心餵進對方口中,接著吻上去,濃重奶油與莓果醬的氣味環繞在他們的嘴裡。他喜歡這個。強尼想。他喜歡格奧爾基嘗起來和自己是一樣的味道,他或許也會對製作乳酪上癮,只要那是能跟格奧爾基一起的,他想自己都會喜歡。
「再一口?」格奧爾基問。
強尼愉快地接受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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