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ween》
與共享了千年歲月,並且幾乎隨時隨地都膩在一起的伴侶談論孤獨,似乎是件有點奇怪的事。然而尼基就是突然想到了,他必須得談。
那時的喬正忙著從後方抱著自己,阿拉伯人的手掌溫熱厚實,摩挲著他的後頸。
「孤獨?」
他聽見對方用著他已經聽了千年卻從沒聽膩的聲線覆述他的問題,接著停頓幾秒,然後又問,「我做了什麼讓你感覺孤單嗎,尼基?」
就算沒回頭看,尼基腦中也幾乎可以完全浮現喬皺著眉頭的臉,他的眼光炙熱,帶著一絲未解的迷惑,他會望向自己祈求答案,然後無論尼基說什麼,他都會盡全力為了他改善。
但。
「不。」尼基說,他轉過身面對喬,感覺對方的手指插進自己的髮絲之中,看見那雙眼睛因為這個答案而重新點亮起來,「你沒有做任何事。」
「那是什麼?」喬說,他將尼基拉近,額頭輕輕抵著對方的額頭,「告訴我,怎麼了?」
溫熱鼻息環繞在他倆之間,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鬚後水味與香料味讓尼基忍不住閉上眼睛,他慢慢搖了搖頭,然後說,「不是孤單,是孤獨。」
「我不懂。」
「你懂的。」尼基睜開眼睛。「在我們找到彼此之前,在黃沙之間,成群的駱駝與戰馬背上,手舉著武器廝殺而鮮血紛飛,在戰場上,你懂的,你與他們的不同,與那些同袍不同。」
尼基的話讓喬的思緒來到遙遠千年以前。
是的。他懂。
他怎麼可能不懂。
手裡握著彎刀,反射出太陽與月亮的光,他跟其他人一起在祈禱毯上伏下身做禱告,祈求隔日的戰役順利平安歸來,但同時他心裡也明白,自己與他人承擔的風險是不同的。無論如何,他都知道自己與那些戰友站在不同起跑點,他們向同一個真主祈禱,而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的願望得到實現。他感覺格格不入。
他相信尼基也有一樣的感觸。
在那樣的千年之前,他們都環抱著秘密生活。他們既不屬於人群,又找不到歸處。
「噢,是的,是的,我還記得。」喬說。「怎麼可能會忘記。」
「就像你用盡全力想加入他們但是本質上你就是知道不一樣。」尼基低聲說,「就像你想舉出一百個你們的相同處但只要出現一個相異點就定義了你與他們的不同。」
「那又和敵人不一樣。」喬回覆。
「完全不一樣。」尼基點頭,「你並不恨,你只是感覺自己不屬於他們。」
「但至少我們找到彼此。」喬用大拇指磨蹭尼基的臉,用最輕的語調說。「那消滅了我所有的孤獨。」
尼基笑起來,他仰頭接受了喬的吻,如此熱烈如此纏綿,就算經過千年也從來不曾減少一絲一毫。
然後他伸手將喬輕輕往後推了一些,將對方的手掌握在自己手裡,用拇指撫摸掌心,拖至唇邊輕吻。他熟知面前男人的一切,同時也確信對方熟知自己的一切。
他們是如此幸運能夠在命運之中遇見彼此並且相愛,不僅如此,在經歷了千年之後神(無論是哪一個神)仍然慷慨地同意且延長著這段愛情。
「你知道我愛你。」尼基說。
「我知道。」喬眨著眼睛,他看向尼基的眼神未曾改變,尼基為此感到眼眶濕熱,為了面前男人的真心,也為了別的。
眼見面前的愛人突然陷入沈默,喬大概也猜得到尼基想說的未盡之語。噢,他的尼基。總是如此柔軟善良又帶有寬恕之心。
「去吧。」所以他這麼說。
「什麼?」尼基顯然被他的話給搞迷糊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閃爍著猶疑的光。
「去找布克。」喬直接挑開那層朦朧的紗,「告訴他我們愛他。」
尼基的眼神瞬間放鬆下來,淺淺的笑容展露在他的臉上。他鑽進喬的手臂之間,將自己的頭枕在橋的肩膀上。
阿拉伯人將手插進愛人的髮絲之中,感受著對方身上帶著與自己一致的洗髮精香氣。
「他知道的,對吧?」尼基說。
「他知道的。」喬說,「只是可能,我們偶爾得表現得更明顯一些。」
「像是下次邀請他來睡我們中間?」尼基笑起來。
「這我可能無法同意。」喬跟著笑,接著嘆口氣說,「才不過八個月。」
「嗯。」
「我已經開始想他了。」
「嗯。」
「你想他會在哪裡?」喬問,「噢等等,你該不會已經知道了。」
尼基笑的彎起眼睛,沒有說話。
「你這個狡猾的人。」喬罵道,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怒意。
「機票訂好了,明天下午的飛機。」
「有我的份嗎?」
「你說呢?」
尼基湊上前,吻上喬。
然後他想。
過去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現在他們要再來一次。
明天見到布克時,他必定也要給他一個義大利式的熱情貼面禮。
能夠趕走一切孤獨的,最誠摯的那種。
fin.
喜歡這篇文章的話請幫我點選左方的拍手按鈕。
登入後按五下like,將能讓我獲得來自likecoin基金會的回饋,支持我繼續創作: D
登入後按五下like,將能讓我獲得來自likecoin基金會的回饋,支持我繼續創作: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