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Hallows' Eve》
對於萬聖節,雅各・科沃斯基曾經以為那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當然了,作為一名波蘭人,萬聖節這種美國佬的節日他們是不過的。對他們波蘭人來說,十一月的第一天是屬於家族的節日,屬於緬懷的日子。直到他隨著汽笛與海鷗的鳴叫踏上紐約的土地,他才第一次接觸到地球另一端,美國人版本的節日。
南瓜在那一陣子特別搶手,每戶人家都在門口擺放著自己親手雕刻的燈,暈黃燭火從粗糙五官之間透出來,搭配著掛在旁邊的玩具蜘蛛,倒也多少顯露出詭譎的氣氛。孩子們裝扮成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拿著小籃子挨家挨戶敲門用童稚的嗓音討著糖果。雅各老是好奇如果不給糖,這些小小孩又能做出什麼比起在門口大哭來得更具破壞力的搗蛋。
但他當然不是那麼壞心眼的大人,作為一個移民者,雅各很快融入了這樣的習俗中。附近的孩子都知道,只要去敲那個波蘭人的大門,就能拿到許多充滿異國風味的點心。
「這是牛奶太妃糖。」雅各總是會抓一大把扔進孩子們的籃子,「吃完記得刷牙。」
不到他肚臍高的小妖怪們大笑著跑開,然後到下一扇門前繼續著他們的可愛威脅。
過了幾年,雅各準備的東西不再是請親戚從波蘭特地運過來的糖果,而是親手做的小小麵包。這讓孩子們更興奮了。那些充滿著想像力的動物造型麵包本來就已經是科沃斯基麵包店的招牌商品,萬聖節時能夠得到的版本更是他特別製作的節日版本。很多孩子在規劃路線時,往往都把麵包店當作第一站,深怕來晚了,就什麼都拿不到了。
因此,每當時間接近萬聖節,雅各總是特別忙碌。除了得研發新的食譜帶給孩子們耳目一新的奇獸麵包之外,更得想盡辦法將麵包店妝點得有模有樣才行。小小的店面曾經化身為幽暗的墓園風格,也曾經變成科學怪人的實驗室,雅各就是腦袋上裝著螺絲釘的法蘭克斯坦。
然而那都需要花費大把的時間,在麵包店生意蒸蒸日上,每天都有訂單的時刻,連睡覺休息的時間都不夠了,實在分不出空再來進行這些佈置。雅各看著牆上的日曆,難得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親愛的。」奎妮捧著麵包籃路過,停下來看了看自己那總是笑臉迎人的男朋友。「累了的話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泡杯茶。」
「不,奎妮,親愛的,我只是在想、」
雅各的話都還沒說完,奎妮就替他接完,「噢,萬聖節,當然了,你在想今年的訂單忙到沒有空好好的做些佈置,光是準備新的麵包就來不及了,但又擔心孩子們看見沒有裝扮的店會不會很失望。」
對於奎妮的讀心能力,雅各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老是感到驚奇。他點點頭。距離孩子們來討糖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幾小時,烤箱裡的麵包們一批烤過一批,卻連一半的數量都還不到。
他看著早早準備好的南瓜、蠟燭跟黑布及各式各樣的裝飾們又嘆了口氣。
「噢雅各。」奎妮說,她將手裡的籃子放了下來,走到雅各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每年都期待這個,但是如果真的忙不過來,就交給我吧。」
基於拉帕波法律,奎妮平時極少在雅各面前使用魔法,於是雅各幾乎要忘記自己正在和一名女巫交往。他看著奎妮回過身,從長大衣裡取出她的魔杖,輕輕甩動手腕,而那些原本堆在角落等待著處理的南瓜和其他東西,就開始緩緩動了起來。
像在指揮一樣,所有物品都順著奎妮揮舞魔杖的節奏在跳動著,雕刻刀自動在南瓜上一刀一刀刻下表情,黑色的布幔掛在店裡的角落,玩具蜘蛛像是忽然有們生命一樣順著壁面爬了上去。而那些蠟燭,就這麼漂浮在了空氣之中,燭火搖曳,映照出完美的萬聖節氣氛。
這幾乎就是眨眼之間發生的變化。
他那原本什麼都沒能來得及佈置的小店忽然之間成了全紐約市最有萬聖節氣氛的地方。他幾乎敢這麼保證。
「別看傻了,你這呆瓜。」
雅各轉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刻上了表情的南瓜居然對著他露出了個不耐煩的表情,好像他是個從來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好吧。他得承認。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萬聖節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很顯然的,巫師界的萬聖節佈置遠比普通人類的佈置要高明得多。南瓜仍然叨叨唸唸著,要他閉上嘴不然簡直比山怪看起來還要蠢,可雅各完全沒概念山怪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
「別胡說。」奎妮毫無殺傷力的喝斥一聲,南瓜倖倖然做了一個鬼臉後終於閉口不再說話。
雅各看著面前微笑盯著他看的奎妮,知道對方是在等待他的評論。但他腦中現在一片空白,這遠比他任何一年的佈置都來得好上太多,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棒的節慶裝飾。
「孩子們一定也會喜歡的。」他最後這麼說,然後摟住奎妮的腰給了她一個甜蜜的親吻。
南瓜此時又發出了一個作嘔的怪聲音。
奎妮的手輕輕一揮,只見南瓜皮上原先是嘴巴的地方多出了一道縫起來的痕跡,被剝奪說話權力的南瓜燈只能不斷擠眉弄眼,試圖再次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親愛的,」奎妮完全沒理它,只是抽抽鼻子,滿室的香氣告訴她,有什麼東西差點被遺忘,「麵包要烤好了。」
「噢!老天。」他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將烤箱裡恰到好處,再晚一分就要過頭的麵包取了出來。
他們一起將麵包擺進了小籃子裡,這一次他做的是圓滾滾的胖胖球麵包,內餡是巧克力與草莓兩種口味。
他敢保證,孩子們絕對會愛死。
當然了,這個棒極了的萬聖節裝飾也是。
奎妮最後又揮舞了一下魔杖,光芒在他倆身上繞了兩圈,然後雅各發現自己跟奎妮換上了成套的中世紀禮服。
「吸血鬼伯爵及伯爵夫人。」奎妮露出笑容,和兩顆尖尖的牙齒。
此時,店門響起敲門聲,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成排的殭屍、木乃伊和狼人正整齊在外頭排著隊。
雅各推開門,等待著這些小妖怪們說出那句一年一度的話。
「不給糖,就搗蛋。」
噢,他真是愛慘了這些小搗蛋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