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ittle night walk》
房屋在海灘的不遠處。
只要站起來,花上一點力氣爬上他們正倚靠著的礁石,就能看見主屋散發出來的橘黃色燈光。
早幾個小時那兒擠滿了人,義大利的夜晚總是有宴會點綴,而大家都知道海邊的帕爾曼家歡迎所有人光臨。
瑪法達端上了足以餵飽三十個飢餓如狼的成人份量的美食,他們吃掉無數加了後院摘下的新鮮黑橄欖製成的凱薩沙拉,配著奶味十足的方形水餃,艾里歐用刀將伊比利豬做成的火腿片成幾可透光的完美薄片,包著切成小塊的起司送入口中。他替奧利佛也做了一份。好吧,不只一份。只因為奧利佛看著他熟練切動刀刃的目光過於炙熱,幾乎要融化那些隨意散落在木盤上的乳製品。
他看著奧利佛伸出舌頭捲走他手指尖的小點心。不,艾里歐,別看。他在心底告誡自己,然而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那裡而去。至少他沒有丟臉的流鼻血了。他想。當奧利佛溼潤的舌尖觸碰到他的皮膚時,他確信對方故意捲動靈活的舌尖勾了下他的手指。
「真是美味。」奧利佛說。
艾里歐不知道他指的是火腿還是別的什麼。奧利佛還盯著他,艾里歐感覺到一股腥氣又快要衝破自己脆弱的鼻腔,只好低下頭趕緊替自己又做了一份火腿,這次他配著哈密瓜一起送進口中,並且說服自己那溼潤的口感都是源自多汁的水果,絕非奧利佛。
餐後甜點是鋪滿砂糖粒的現做焦糖布丁和附上自家製杏桃果醬的奶酪。奧利佛在艾里歐拿著湯匙敲破布丁頂端那層糖片的同時,向瑪法達要了第四顆逃脫變成果醬命運的杏桃。
「你可真愛這果子。」瑪法達笑著將飄著成熟香氣的水果遞給他。
「沒有人能夠不愛它。」奧利佛說,他搓揉著手中杏桃上毛茸茸的凹陷處,「沒有人。」
「可惜無法讓你帶點回去美國,海關總是這麼不近人情是吧?一顆水果又能怎麼樣呢?」
「是呀,太可惜了。」
「還有一整園子等著你吃呢。」帕爾曼夫人從長桌另一端朝他笑著說,「夏天結束之前你可得吃到膩。」
「絕不會吃膩的。」奧利佛用力咬下一口,豐富的汁水從他唇角溢出,被他用手臂隨興抹掉,「至少在這個夏天結束之前,不會吃膩的。」
艾里歐敲破第二片布丁上的糖衣,假裝沒有聽懂奧利佛在暗示些什麼。
幾分鐘後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他們將桌椅搬開,開始跳起了舞。帕爾曼夫婦在人群正中間,勾著彼此的手讓身體貼在一起,隨著留聲機放出的各式義大利舞曲搖晃身體。瑪法達拿出更多的酒水,人們隨意依照自己的喜好調配出屬於自己的雞尾酒,然後又拎著酒杯搖搖晃晃回到臨時建出的舞池中,帶著微醺的醉意舞動。
艾里歐站在人群外圍,他一向不是喜歡這些的類型,比起在群體之間狂歡,他更傾向從稍遠一些的地方觀察。但此時此刻他卻感覺自己處在一個被觀察的立場。他抬起頭,一對炙熱的目光穿透整座庭院朝他直射而來。
那是奧利佛。
男人在舞曲間奏鬆開手,並且於琪亞拉的臉頰上落下禮貌性的親吻,女孩對於他的離去似乎並沒有感到任何不悅,她沒等奧利佛走遠便找到了另一個願意繼續與她共舞的伴。
艾里歐看著奧利佛筆直朝他走來,途中有不少女孩試圖和他攀談,但他全都拒絕了,只是不斷繞過旋轉的人們朝他走來。
「不跳舞?」他終於來到自己的身邊,艾里歐可以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杏桃氣息混合著跳舞引發的清爽汗味。
「不跳舞。」他說,舉起杯子啜飲一口,讓冰涼液體替自己因為奧利佛站在身邊而上升的體溫平緩一些。
「那好喝嗎?」奧利佛看著他問。
「還可以。」
「還可以?」奧利佛笑說,「我不覺得你應該妥協於還可以的東西,要就要最好的。」
「也許我不會知道什麼是最好的,也許最好的從來都不會完全屬於我,還可以的東西已經足以令我滿足。」
「不,艾里歐。」奧利佛說,「我們永遠都值得最好的。」
男人拿走他手中的酒杯,他仰頭灌下一大口,然後咂咂嘴表示這其實比還可以還要好上一些,「但你仍然得追求更好的才行,千萬不可以對此滿足。」
於是一場非正式的雞尾酒調製大會便在舞池邊展開了。
他們一人拎著一個杯子,不斷朝裡頭倒入液體,氣泡酒與柳橙苦酒混合著一些氣泡水,有時加入一些橄欖,有時加入一些現削的柳橙皮,冰塊在玻璃壁上隨著攪拌棒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他們彼此展示自己得意的完成品,然後在對方故意皺起眉頭做出的刁鑽評論之下重新調製出新的一杯。
一杯。
又一杯。
很快的他們已經數不出多少酒精滑下胃袋,只知道他們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冰塊,但腦袋卻仍然發著熱,全身急需降溫,吐出的氣息都是柑橘味的酒氣。
「我們去走走?」奧利佛喝乾最後一滴雞尾酒,將酒杯往桌上一放,朝艾里歐說。
艾里歐點點頭,音樂與燈光令他有些頭暈腦脹,「去哪?」他問。
「海邊?」奧利佛說。
「海邊很好。」艾里歐點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溜出庭院時艾里歐順手抓了兩瓶氣泡水,儘管沒有刻意遮掩,仍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離去。
穿越樹林往下走便是海灘,艾里歐看著奧利佛略過一旁的窄門選擇大步跨過矮牆,跟著就要爬過去。
「等等。」奧利佛回過頭朝他伸出手,艾里歐於是將手裡的氣泡水遞給他,只見男人愣了下,然後拉開嘴角,「我預期的不是這個。」
「永遠別做出過多的期待。」艾里歐說,他笑著翻過牆,然後順勢往男人身上一跳,奧利佛的身子歪了一下,卻很快重新掌握了平衡。艾里歐爬上他的背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
「艦長,請指示前進方向。」奧利佛說。艾里歐可以感覺到共鳴從相連的地方傳導過來。
「往前,我親愛的大副,」他壓低聲音回應,「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往前。」
「遵命,」奧利佛說,他做了一個助跑姿勢,然後在往海灘方向狂奔之前模仿引擎的聲響,「坐穩了。」他說。
他們從山坡俯衝,夜裡的涼風刮過臉頰,帶走燥熱的暑意和酒氣。艾里歐得將奧利佛抱得很緊才不至於被甩出去。他的手臂垂在奧利佛厚實的肩膀和胸膛之前,只隔著一層衣服就能感覺到奧利佛的心跳。男人的金髮搔在他鼻尖上,帶著跟他一樣的洗髮精的氣味。他的大腿被奧利佛的兩隻手臂勾住固定,分開在他的後腰處。艾里歐在隨著奧利佛跑動的頻率上下晃動之時不斷要自己別想著這姿勢還能多煽情。
主屋到海灘的距離不近不遠,但多負擔一個幾乎成年的男孩的體重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奧利佛最終倒在了礁石和沙灘的交界處。他整個人跪倒在細白沙粒上,艾里歐從他背上滾了下來,在沙上翻了一圈後停在不遠處。
「墜毀。」他說。「報告艦長,我們墜毀了。」
「報告損失。」艾里歐說。
「全毀。」奧利佛停頓兩秒然後接著說,「但是無人傷亡。」
無人傷亡。
艾里歐想。
無人傷亡。
他站起來看著遠方的大海,漆黑的海面只點綴著幾點漁船和貨輪的燈光,浪花撞上岸邊磨出一層淺淺的白沫,艾里歐朝海邊走去,在沙灘上留下淺淺的腳印,他追逐著浪花,在碎沫沖上海洋與陸地的交界處時用腳掌捕捉。奧利佛在他身後追了上來,男人的身高具有足夠優勢,很快就用那雙長腿困住了他,搶在他前面踩上碎裂的浪花。
「你很幼稚。」艾里歐在第三次搶輸時說。
「我完全不否認。」奧利佛朝他露出笑容,那種他最擅長的,志得意滿的笑容。
這激起了艾里歐的鬥志,他一個轉身鑽出奧利佛的身子,往前面的海岸奔去。海浪一波波打過來,少年與男人的身影在隱約反光之中來回追逐。
破碎的浪花在他們的腳步之下變得更加破碎,沒能留下什麼就被潮濕的細沙吸收進去,然後另一波浪又蓋過它,一切重頭來過,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激烈的追逐最後結束在艾里歐踩上了奧利佛的腳而摔入海裡作結。男人伸出手試圖將他從海裡撈起,卻反而被少年拖著一起跌入浪中。他不可置信的朝艾里歐看去,年輕人眼裡閃著狡黠,上身壓低沈入水中然後猛然朝奧利佛發動攻擊。水花四濺,被潑了滿臉水的男人自然不肯認輸,他以同樣的招式反擊,寬大的手掌激起更多浪花。
十分鐘後他們早已渾身溼透,艾里歐率先喊停,我認輸,他說,我認輸。奧利佛停下撥水的動作,他看向艾里歐,男孩氣喘吁吁的從水中朝岸上走,浸濕的上衣順著他細瘦的曲線貼合在骨架上。
他跟著艾里歐離開海洋,重力重新回到身上令他的腳步沈重起來。沙灘上兩道腳印交錯著,艾里歐回頭看了一眼,說,就像海洋生物長出脊椎開始學習如何走路一樣。
奧利佛跟著回過頭看著腳印,眨了眨眼睛卻什麼也沒說。
等到他再度往前走時艾里歐已經回到了沙灘與礁石的交界處,少年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了下來,靠著石頭坐下。奧利佛走近他,在他身邊坐下。艾里歐將自己往奧利佛那裡挪動一點,男人便將他摟進了懷裡。
「你看到了嗎?」艾里歐說。
「看到什麼?」奧利佛不明所以。
「星星。」少年伸出手指著天空,奧利佛跟著看過去,天空沒有太多雲遮掩,這兒光害很少,月亮又正好是上弦,可說是觀星的最佳時刻。
「喔,是的,星星。」奧利佛接著問,「你想必也對星空有所研究?」
「不比你多太多。」
「少來了。」奧利佛說,他隨手指了顆星星問,「這是什麼?」
「獵戶座。」艾里歐說。
「那這個?」
「射手座。」
「這個?」
「小熊座。」
「我得重申一次,你真的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奧利佛說,「艾里歐,沒有什麼。」
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他仰頭看著夜空,銀河像條彩帶一樣劃過,他往西側瞥去,試圖尋找某個星座。然而他還沒找著,奧利佛的臉倒是貼了上來。
一個極輕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抱歉。」奧利佛說。
艾里歐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道歉,他抓住奧利佛的手,整個人翻上他的下腹坐在他的身上,低頭看他。
「蛇夫座與巨蛇座。」
「什麼?」奧利佛皺起眉問。
「蛇夫座與巨蛇座是唯二與其他星座交纏在一起的。」
奧利佛沈默了幾秒,然後說,「就像我們一樣。」
「就像我們一樣。」
他低下頭親吻奧利佛,他的嘴唇嚐起來是海水的味道。他們的津液互相交換,帶著一些淡淡的柑橘與杏桃味。奧利佛的手沿著艾里歐的脊椎往下延伸,他反覆撫著少年光裸的背,手指緩慢數著肌膚底下一截截的骨頭,最後才終於埋進那條沙灘短褲裡。
「你底下什麼也沒穿。」奧利佛吃驚的說。
「別告訴我你不也是這樣。」艾里歐說,他伸手扯下奧利佛的短褲,果不其然,裡頭同樣沒有底褲的蹤影,恥毛之下是已經半勃的性器。
「我可沒有預謀。」
「邀請我來海邊走走的人是你。」
「我只說走走。」
「我們的確是走走。」
奧利佛笑出來,他攬住艾里歐的脖子將他往自己的胸口抱著,「只是走走。」
少年貼在他的身上,手指繞著他的乳尖打轉,蓬鬆的鬈髮偶爾被風吹過搔在上頭,令奧利佛忍不住發笑。他的手指在短褲底下揉捏著艾里歐的臀瓣,時不時擦過凹陷深處的那兒。他想起晚餐吃的杏桃。當他吃過第二個,就會吃第三個、第四個。他很清楚自己的個性,事實上,太清楚了,清楚到他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而無法以酒後一時衝動定義自己現在的行為。然而這最好從來就只是一時衝動。
「你覺得屋子裡的人看得到我們嗎?」他說。
「不可能。」艾里歐含糊的回應,「除非他們將全義大利漁船的探照燈投射到這個海灘上。」
「聽起來很令人安心。」
「順帶一提,這裡是我家的私人海灘。」
奧利佛大笑出聲,他幾乎要忘了帕爾曼家是這附近多麼具有權勢的人物,然而他們的小兒子,那個才華洋溢、博學多聞的小兒子,正在沙灘上與他廝混。
艾里歐看起來像是被奧利佛的態度惹怒,他微微抬起頭用牙齒叼住奧利佛的乳尖,男人的笑聲因此轉成淺淺的呻吟。艾里歐只輕輕咬了一下,他很快的便改用舌尖舔弄那裡。奧利佛的呻吟逐漸加粗,手上的動作也跟著急躁起來。粗糙的大掌揉捏著艾里歐柔嫩的臀肉,拇指陷進皺摺,腸道很快便接納了他的入侵。
奧利佛將艾里歐從自己的胸口拉起來,他胸前紅腫的乳尖已經泛著水光,他親吻艾里歐並同時讓第二根指頭埋進他的體內。少年發出淺淺低鳴,身體難耐的扭動著。奧利佛安撫著他,用溫熱手掌來回撫摸對方細瘦修長的腰身。
直到兩根指頭也能順利進出後,奧利佛這才扶著艾里歐的腰,扯著他的褲子丟到一邊去。慘淡月光之下艾里歐的身影看起來既遙遠又靠近,身體的邊緣鑲著一圈銀白色的光,仰著頭忍受性器貫穿身體的側顏美得幾乎像是他們從海裡打撈起來的銅像。
如果可以,奧利佛真想將這一刻永恆的保存下來。以青銅做成雕像也好,用文字寫成詩歌也罷,或是以音符譜成一首最優美的情歌。然而除了用力將自己送進對方體內之外,他似乎不擅長用任何方式留下這一刻。
艾里歐在他的身上搖晃,承受著不斷進出後方的東西。快感順著脊椎攀上大腦,令他無法思考。奧利佛像一座大海,那件他第一次見到奧利佛時他就穿著的藍色襯衫搖擺著領片,就像海浪一樣。而他則是那艘失去動力的船,只能依靠大海的潮汐飄搖,任由海浪將他帶往任何海浪希望他去的地方。
「奧利佛,奧利佛。」
意識模糊之際他聽見奧利佛啞著嗓子這麼喊道。
「艾里歐。」他說,漫天星斗之下幾乎為此哭泣。
儘管是盛夏,夜晚的海灘仍帶有一絲涼意。可他們的身上都是燙的,艾里歐漂亮光滑的肌膚泛著一層淺淺的粉紅色,汗珠從他稜角分明的額際滑落。
快感像海浪一樣逐漸堆積,終至淹沒他們的理智。
艾里歐射在奧利佛平坦的小腹上,而他的腰腹上則是留著奧利佛手掌緊扣的痕跡。他從奧利佛身上翻了下來,平躺在他身邊,努力不去注意自己身後某處腫脹的感覺,以及某些濕黏液體緩緩因為地心引力而溢出的事實。
奧利佛扭過頭給了他一個親吻,然後將他抱起來,用那件藍色襯衫將他裹著,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艾里歐透過他的身子瞧見了蛇夫座與巨蛇座。
那是銀河中最寬闊的部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