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sec.》
所謂的標準處理準則大概不包括這個,尼爾想。
此時的天能剛成立不久,對於逆轉時間這個嶄新的想法眾人尚在理解接受,然而男人登高一呼很多事情似乎就這麼確定了。
就像他早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樣。
但尼爾其實不太在意這些小事,他一向是極具熱情與冒險心的,不如說他正是因此而被招攬進入這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在幹些什麼的組織裡,而不是像他那些研究所同學們,一個個都坐在堆滿書與文件的辦公桌前帶著手腕底部墨黑的痕跡與鉛筆算式進行無聲的搏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與男人的會面,那是他發表畢業論文的午後,一票好不容易從物理公式中獲得解放的年輕人自然而然聚集到了酒吧,舉杯為近在眼前可以預想的無聊未來慶祝一番。
「伏特加通寧?」男人靠近並且精準猜出自己手中飲料的那一瞬間,尼爾抬頭與他對視。很久以後他才會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感覺如此熟悉並且一點也沒有被冒犯到的感受是為什麼。但在那個時候,他只是驚訝地瞪大眼睛,並看了眼對方手裡的暗黑色氣泡液體,回了一句,「你花四點五鎊在酒館喝可樂?」
「健怡可樂。」男人說。
所以,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男人吻起來總帶有一些輕盈的氣泡感,尼爾想,雖然事實上當你走進旋轉門後逆行的時間軸裡,逆轉世界所提供的氧氣無法在肺部作用的情況下你只能依靠同樣經過逆轉的氧氣瓶取得呼吸。而當男人告訴他他可以閉氣至少四十五秒時,尼爾只是皺了皺眉,然後說,從小他就不是那個會在臉盆憋氣比賽中得勝的人。
「那麼,或許你得從現在開始練習。」
他不明白這有任何關聯性,但男人說著便摘下他的氧氣罩將自己的臉湊上來,嘴唇輕貼,他感覺到一陣柔軟溼潤,然後緊接而來的便是氧氣遭掠奪後的空乏。肺部遭到擠壓,卻得不到回充,他拍著男人的肩膀感覺自己的血液全往臉上衝去,男人握著他的氧氣罩不讓他戴上,直到他開始感覺暈眩,雙腿幾乎支撐不住,這才趕緊又將它罩回尼爾口鼻上。
「咳、咳、」空氣重回肺泡的感覺很好,尼爾喘了幾下後才撐著對方胸膛勾起笑容說,「我沒想到你喜歡這套。」
男人沒有回應,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一抹說不出的情緒。但尼爾不在乎,既然當時選擇了跟著在酒吧喝健怡可樂,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加入這個聽起來有夠前衛的組織,他就已經感覺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讓他更驚訝。
好吧,或許還是有。畢竟不是人人都能體會時間在自己身邊倒轉,也不是任何一個物理碩士都能從算式與物理原則中真正學習到何謂「放下才是拿起」。男人總將「結束始於開始之前」掛在嘴邊,但尼爾想,這只是一個哲學思考,就像每一部玩弄時間的電影,好像總得發明一些似是而非的標語好讓那些角色和觀眾繞在裡頭。
但他們不會繞在裡頭。
他們順著時間的軸線前進,而後後退,接著再前進。
他們就是確保時間軸的人。
這並不是容易的差事,幸運的是經過多次實驗他們已經能夠基本掌握天能的原則,逆時打鬥的訓練也逐漸建構起來。很快他們就能真正建立起一套訓練逆時士兵的標準來。
但首先,尼爾想,標準處理準則絕對不包含這個。
這個。
他指的是戴著氧氣瓶在逆時世界裡脫光彼此的衣服,並在飯店的床舖上握著彼此的陰莖前後擼動。
快感迅速累積,尼爾一面發出低吟一面不合時宜地想,如果在逆行的世界裡他究竟是否要想著放開才能握緊男人,要想著往後才能往前,同時,是否得先經歷了射精接著高潮與快感才會席捲自己。
但很快尼爾便無暇分心去想這些。男人發現了他的分神,於是更用力握緊了手裡的性器開始動作。拇指擦過頂端開口,接著順著柱身往下游移,來到底部時收緊掌心揉捏囊球接著反覆動作。快感順著脊椎往上攀延,尼爾毫無抗拒的力氣只能開始低聲喘息。這顯然逗樂了對方,男人低頭碰了碰他的額頭,呼吸罩擋在中間,尼爾覺得礙事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他轉過身讓男人從後方碰觸自己,當溫熱手掌貼上胯部時他不自主弓起背並在手指探入洞口時發出長嘆。
就如同當年男人精準猜出他手中飲料一般,男人在他身體裡簡直如魚得水,就像早已熟悉多年一樣。他用著就連尼爾自己都不知道的姿勢與模式取悅尼爾,他碰觸的每一個點都帶來巨大的火花,他點燃這具身體,血液奔騰,快感像浪潮一樣重重打向他的大腦,尼爾繃緊大腿承受這一切,他抓著床單然後又鬆開,又抓緊,又鬆開。他不確定自己應該放鬆還是收緊,他已經忘記所有的準則,他不在乎自己到底處在哪一個時間軸,或者,他在撞擊的間隔裡茫然地想,無論在哪一個時間軸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已經發生的事情註定發生,所以在這裡糾結兩人究竟是在哪個時間點走上這條道路似乎也不是什麼聰明的問題。對吃他們這行飯的人而言,最好的狀況就是永遠活在當下。
只有當下才是現實。
而他的現實是身後的衝撞越發猛烈,他能感覺到男人緊貼在自己臀上的肌膚與他一樣散發著難以想像的高熱,氧氣面罩上一面霧,他懷疑自己帶來的備用氣瓶是否足夠撐過這場難以言喻的性愛——是了,如今他已經可以確定,就跟傷害一樣,在逆時的世界裡,快感確實也是特別強烈的。
所以他繃緊肌肉幾乎要扯壞床單那樣的承接了高潮來臨。
空白佔據了他的理智,在那瞬間他再也不需要思考自己所在之處究竟是何時,何地,而自己又是何人。他只需要全心全意享受著這難能可貴同時卻好像無比熟悉的時刻。就好像男人又一次取下他的氧氣面罩跟他接吻。他聞起來仍然有健怡可樂的味道,他吻起來也是,就好像無數氣泡在他們之間冒出水面並且在崩裂的同時引發微小爆炸,而尼爾想,這麼多年之後,他是否要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代糖的味道。
那真是太甜了。
可男人又一次掠奪他的舌尖與他的呼吸喘息,將所有他還沒說出口的話都變成了呻吟,那雙平時握著板機的手指在他身上到處游移,在那些他已經,或他尚未造成的痕跡上遊走,尼爾的下腹發熱,可憐的,冒著水光垂在雙腿之間的陰莖又一次顫顫抖著硬了起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尼爾已經分不清自己自己處在哪個位置,但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是開始或結束他都希望時間就此停在這一刻,或者無論如何尼爾都將走過那扇旋轉門,無數次來到此時,經歷他註定經歷的一切。
男人終於在他渾身發軟即將陷入休克狀態前替他戴上氧氣罩。尼爾喘息著感覺對方的手指滑過他的額頭將他汗溼的瀏海撥開並磨蹭著他的太陽穴。那實在久的有點詭異了,他想。但尼爾進入天能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得永遠帶著好奇心,但對於所有尚未發生的事情又不要過度好奇。
他們只是行走在時間軸上,並不能看見預言。
而無論預言裡將會發生什麼,那都是未來的自己才必須煩惱的事。
所以當天色由深轉淺,太陽從西邊重新回到天上時,他們已然重新著裝完成,並且準備好面對新的一天。舊的一天。他想。隨便啦。
「別忘了練習憋氣。」男人與他分道揚鑣時仍然不忘提醒。
那時的尼爾當然不會知道這在未來(或是說,過去)會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於是他只是笑起來,朝男人比了個中指。
「我可不是每次都會配合你的性癖好。」
他說。
而男人只是笑。
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走進旋轉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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