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的生離死別》
「噢,老天伊格西,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關心的詢問時,伊格西轉過頭還一臉疑惑,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連不到三十公分外的哈利的表情都看不大清楚,這才驚覺原來一切都元兇就是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他伸手抹了抹眼尾,還得一邊艱難地維持手裡攝影機的平衡,他可不希望有任何一秒錯過黛西表演的意外發生,手裡抱著的花束又搖搖晃晃的快要翻倒,逼得他得一心三用才能保持重心。這對前體操選手、現任金士曼特務的伊格西來說這當然不是什麼太過艱難的任務,但也足以令他感到手忙腳亂。
哈利發現他的困難,無奈地笑了笑,替他接過花,並且抽出口袋裡的手帕拭去那些仍然堵在眼角積成一片湖綠色深潭的液體。
「謝謝。」男孩用帶著鼻音的聲線說。「我沒事。」
「從你表現出來的狀態很難如此定論。」哈利微笑著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的確是發生了大事。」伊格西點點頭,面露驕傲的看向台上,黛西穿著粉色的澎澎裙站在舞台正中間,像個優雅的小淑女般轉圈圈。年輕人淚眼朦朧的盯著那小小身影,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黛西的情景。
當年,蜜雪兒將一個熟睡中的嬰兒送到自己面前,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小妹妹。小嬰兒深深沉睡著,小小的臉不知道夢到了些什麼皺成一團,說實在,稱不上好看。伊格西將手指放在她面前,只是戳戳她的臉頰。然而就在那一秒,小寶寶卻揮舞著小小的手臂,將他的食指牢牢的握在拳心,原先皺成一團的鬼臉消失,轉化成滿足而愉悅的笑意。
就在那一瞬間伊格西發誓,他將用上一輩子愛著這個小小的、柔軟的新生命。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代替黛西記憶中不曾出現過的父親,伊格西用盡全力提供妹妹一切,一步步看著他從襁褓中成長。他還記得黛西撐著上身努力朝他爬過來的模樣,記得黛西用著軟軟嗓音叫他「一個機」的模樣,記得黛西第一次成功哼著口訣歌綁出兔耳朵鞋帶時的笑容。
他記得每一個小小生命成長的軌跡。
而如今他的小女孩幼稚園畢業了。
噢不,他覺得眼眶再度湧出液體,而哈利再度在它氾濫成災前將它溫柔抹去。
「冷靜點,伊格西。」老紳士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台上的小女孩,「看,黛西在朝我們揮手。」
伊格西吸了吸鼻子,將淚水收回淚腺中,扭過頭往台上回望時,眼角餘光仍然可以看見哈利站在自己身旁微笑著將沾滿他淚水的手帕收回口袋裡的動作。
在一群婆婆媽媽之中,身穿筆挺西裝的年輕小伙子原本就已經足夠顯眼,更不要說伊格西哭得淅瀝嘩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在小小舞者們結束表演的那一瞬間衝上台獻花的模樣了。
男孩抱著黛西給了她一個甜蜜的親吻,小女孩臉上則是掛著既開心又無奈的笑容,「鼻涕,鼻涕啦伊格西。」
聽見妹妹的話,伊格西這才終於捨得將她放下,好好整理起自己的儀容。黛西在一旁和哈利取笑自己哭紅的鼻頭,並且振振有詞的表示自己是個大女孩了,才不會隨便哭呢。
「你最棒了。」伊格西回應。
「那當然。」黛西挺起胸膛驕傲的說,一面牽起哈利的手,「哈利也是,只有伊格西是愛哭鬼。」
「嘿你不能這樣說你哥哥。」伊格西點了下她的鼻頭,接著握住她的手,「走吧,該去吃你最喜歡的義大利麵了。」
「愛哭鬼、愛哭鬼、伊格西是愛哭鬼。」黛西一面搖晃他們兩人的手一面輕快的哼著自創的小曲子,年輕人哭笑不得,只能跟上前方兩人的步伐邁向早就預訂好的餐廳,並在哈利輕輕瞥了他一眼的同時,與老紳士一起露出笑容。
※
印象中,伊格西沒見過哈利的眼淚。
當然他不是指那種因生理方面而產生的自然現象,淚眼汪汪的哈利他當然見過,假如場景正確的話他還能確保自己跟對方都會有非常愉悅的時光,然而在這麼多年的接觸中,哈利的眼淚,他指的是因為傷心難過或是其他心理層面的緣故而起的淚水,在他的腦海中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一個完美的英國紳士不應有過大的情緒起伏,維持平緩的心情是最基本的教養,他們被教育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緒曲線,將憤怒與悲傷隱藏在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禮貌的言語背後,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忘記理好自己的領釦和衣擺。
哈利就是完美紳士的代表。
時至今日伊格西仍然會對平時在外行事總是優雅溫和的哈利,在目標面前瞬間展露出冷酷無情的那一面感到既佩服又崇拜。反觀他自己,雖然在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後已經習慣了上流社會的那一套規矩,他能自在穿梭在高級聚會之中,喝著昂貴的酒精飲料還能品評他們的優劣之處,更不再因為購物時標籤上英鎊的數字而大驚小怪。可他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到哈利那般,將紳士準則融入到血液裡的程度。一旦離開任務模式他就無法控制將自己的情緒顯露在表情之上,沒辦法,能夠回到家見到哈利的巨大喜悅可不是這麼好就能壓抑下來的,梅林曾經多次告誡他這樣一點也不是專業特務的表現,但他才不管那麼多呢,反正哈利也不介意。
能笑的時候就笑,該哭的時候就哭。
國宅出身的小子沒打算壓抑自己真實的情感,若人生只剩下談論倫敦陰冷的天氣那豈不是太無趣了嗎?
但他也承認自己似乎有點過了頭。
伊格西想,明天起床時自己若是發現眼睛腫成了兩倍大,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一輪似乎也不值得驚訝。幸好最近沒有任務需要執行,接下來唯一的預定就只有帶妹妹去買小學必需品而已。
天啊他還沒辦法接受當時的小嬰兒如今已經要上小學這件事。
走回臥室時,哈利已經躺在床上,見到他回來便放下了手中閱讀到一半的小說。伊格西鑽進被窩,將腦袋靠上哈利的肩膀,感受熟悉的體溫和淡淡古龍水的氣味。
「伊格西。」幾分鐘之後,哈利的聲音傳來。
「嗯?」
「你今天還好嗎?」
他睜開眼睛,扭過頭轉向哈利,老紳士用充滿關心的眼神回望他。伊格西抿了抿唇,沈默了幾秒之後才終於開口。
「我只是突然覺得黛西,她長大了。」
「很顯然。」哈利說,「但這似乎不是構成你今天情緒如此失控的原因。」
伊格西再度愣了幾秒,事實上,哈利說的沒錯,黛西的畢業典禮並不是讓他無法控制情緒的主因,真正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無可自拔的想到,未來他的小妹妹將會進入青春期,將會頂撞他與蜜雪兒,將會談戀愛,將會有另一個男孩把她擁在懷裏,而最終總有一天,黛西將會屬於其他人。
一想到這伊格西就控制不住淚腺,儘管面前他的小妹妹仍然是穿著澎澎裙轉圈圈的年紀。
哈利聽了男孩的告解後笑了出來,伊格西有些不悅的嘟起嘴很明確的展露出自己內心的不滿。老紳士看著他,心想究竟是怎樣柔軟明亮開放的一顆心,才能夠這般不保留的展現自己。
「只要想到總有一天她將會離開我,我就忍不住嘛。」伊格西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樣很蠢,是不是?」
「不。」哈利順了順男孩的瀏海,慢慢搖了搖頭,「一點也不,伊格西,你只是想太遠了。」
他能理解伊格西的憂愁與顧慮,時光在他們身上總是走得特別慢又特別快,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踏進金士曼時裁縫店裡空氣中的味道,然而一轉眼他就已經從菜鳥特務搖身一變成為了組織的領導人。
哈利哈特,作為一名紳士特務近乎一輩子,曾經以為自己早已失去了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個角落,如今卻被男孩溫柔明亮的笑容重新找回。與伊格西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他彷彿重新認識自己,那些被深埋在胸膛內、上了鎖、不見天日的感情重新浮現心頭,他又能以一個人的姿態活在這世界上。
若不是男孩總是直接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們很可能到現在都還在繞圈圈,卻沒能發現最重要的就在自己的身邊。對哈利來說,伊格西充沛的情感表達可說是他生命中最難能可貴的一部分,如此純粹忠誠,讓他忍不住想起酸黃瓜先生。他們都同樣熱情、充滿生命力,並且充滿愛。
生離死別對他們來說太過現實,每個任務都是一次重生,誰也不能保證下一秒槍口是否就會指向自己的腦袋,他多麽感激現在他們還能這般靠在一起擁有彼此。而就算、就算上天再怎麼寬容他倆,總有一天,他們都將因年齡的差距而被迫面臨分離。身旁的伊格西越來越像個成熟的特務,除了代表著他們度過的時光逐漸累積之外,更代表著他們正逐步朝著結束的終點前進。哈利瞇起眼睛,企圖不讓那樣的畫面留在自己腦海中。跟黛西長大離家那種獨立自主的離別不同,屬於他與伊格西的分離,很有可能是再也不可挽回的。
想到這裡,他覺得眼角突然有些溼潤。
然後他聽見伊格西輕聲叫他。
「哈利?」
「嗯?」
老紳士側過頭,而就在此時,年輕人在他的太陽穴處留下一個輕輕的吻,溫柔至極。他眨眨眼沒有說話,心裡卻明白伊格西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了他藏在心裡沒有言明的事情。
「你也想得太遠了。」男孩笑著說,並且張開雙臂邀請他來上一個擁抱。
哈利嘆口氣,在伊格西明亮的眼神中承認自己的確太過杞人憂天。未來會怎麼樣誰也說不定,然而他們還擁有現在,還擁有彼此,這比什麼都值得珍視。
伊格西的懷抱如此溫暖,這也就夠了。
哈利閉上眼睛前這麼想著。
fin.
耳邊傳來關心的詢問時,伊格西轉過頭還一臉疑惑,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連不到三十公分外的哈利的表情都看不大清楚,這才驚覺原來一切都元兇就是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他伸手抹了抹眼尾,還得一邊艱難地維持手裡攝影機的平衡,他可不希望有任何一秒錯過黛西表演的意外發生,手裡抱著的花束又搖搖晃晃的快要翻倒,逼得他得一心三用才能保持重心。這對前體操選手、現任金士曼特務的伊格西來說這當然不是什麼太過艱難的任務,但也足以令他感到手忙腳亂。
哈利發現他的困難,無奈地笑了笑,替他接過花,並且抽出口袋裡的手帕拭去那些仍然堵在眼角積成一片湖綠色深潭的液體。
「謝謝。」男孩用帶著鼻音的聲線說。「我沒事。」
「從你表現出來的狀態很難如此定論。」哈利微笑著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的確是發生了大事。」伊格西點點頭,面露驕傲的看向台上,黛西穿著粉色的澎澎裙站在舞台正中間,像個優雅的小淑女般轉圈圈。年輕人淚眼朦朧的盯著那小小身影,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黛西的情景。
當年,蜜雪兒將一個熟睡中的嬰兒送到自己面前,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小妹妹。小嬰兒深深沉睡著,小小的臉不知道夢到了些什麼皺成一團,說實在,稱不上好看。伊格西將手指放在她面前,只是戳戳她的臉頰。然而就在那一秒,小寶寶卻揮舞著小小的手臂,將他的食指牢牢的握在拳心,原先皺成一團的鬼臉消失,轉化成滿足而愉悅的笑意。
就在那一瞬間伊格西發誓,他將用上一輩子愛著這個小小的、柔軟的新生命。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代替黛西記憶中不曾出現過的父親,伊格西用盡全力提供妹妹一切,一步步看著他從襁褓中成長。他還記得黛西撐著上身努力朝他爬過來的模樣,記得黛西用著軟軟嗓音叫他「一個機」的模樣,記得黛西第一次成功哼著口訣歌綁出兔耳朵鞋帶時的笑容。
他記得每一個小小生命成長的軌跡。
而如今他的小女孩幼稚園畢業了。
噢不,他覺得眼眶再度湧出液體,而哈利再度在它氾濫成災前將它溫柔抹去。
「冷靜點,伊格西。」老紳士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台上的小女孩,「看,黛西在朝我們揮手。」
伊格西吸了吸鼻子,將淚水收回淚腺中,扭過頭往台上回望時,眼角餘光仍然可以看見哈利站在自己身旁微笑著將沾滿他淚水的手帕收回口袋裡的動作。
在一群婆婆媽媽之中,身穿筆挺西裝的年輕小伙子原本就已經足夠顯眼,更不要說伊格西哭得淅瀝嘩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在小小舞者們結束表演的那一瞬間衝上台獻花的模樣了。
男孩抱著黛西給了她一個甜蜜的親吻,小女孩臉上則是掛著既開心又無奈的笑容,「鼻涕,鼻涕啦伊格西。」
聽見妹妹的話,伊格西這才終於捨得將她放下,好好整理起自己的儀容。黛西在一旁和哈利取笑自己哭紅的鼻頭,並且振振有詞的表示自己是個大女孩了,才不會隨便哭呢。
「你最棒了。」伊格西回應。
「那當然。」黛西挺起胸膛驕傲的說,一面牽起哈利的手,「哈利也是,只有伊格西是愛哭鬼。」
「嘿你不能這樣說你哥哥。」伊格西點了下她的鼻頭,接著握住她的手,「走吧,該去吃你最喜歡的義大利麵了。」
「愛哭鬼、愛哭鬼、伊格西是愛哭鬼。」黛西一面搖晃他們兩人的手一面輕快的哼著自創的小曲子,年輕人哭笑不得,只能跟上前方兩人的步伐邁向早就預訂好的餐廳,並在哈利輕輕瞥了他一眼的同時,與老紳士一起露出笑容。
※
印象中,伊格西沒見過哈利的眼淚。
當然他不是指那種因生理方面而產生的自然現象,淚眼汪汪的哈利他當然見過,假如場景正確的話他還能確保自己跟對方都會有非常愉悅的時光,然而在這麼多年的接觸中,哈利的眼淚,他指的是因為傷心難過或是其他心理層面的緣故而起的淚水,在他的腦海中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一個完美的英國紳士不應有過大的情緒起伏,維持平緩的心情是最基本的教養,他們被教育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緒曲線,將憤怒與悲傷隱藏在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禮貌的言語背後,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忘記理好自己的領釦和衣擺。
哈利就是完美紳士的代表。
時至今日伊格西仍然會對平時在外行事總是優雅溫和的哈利,在目標面前瞬間展露出冷酷無情的那一面感到既佩服又崇拜。反觀他自己,雖然在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後已經習慣了上流社會的那一套規矩,他能自在穿梭在高級聚會之中,喝著昂貴的酒精飲料還能品評他們的優劣之處,更不再因為購物時標籤上英鎊的數字而大驚小怪。可他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到哈利那般,將紳士準則融入到血液裡的程度。一旦離開任務模式他就無法控制將自己的情緒顯露在表情之上,沒辦法,能夠回到家見到哈利的巨大喜悅可不是這麼好就能壓抑下來的,梅林曾經多次告誡他這樣一點也不是專業特務的表現,但他才不管那麼多呢,反正哈利也不介意。
能笑的時候就笑,該哭的時候就哭。
國宅出身的小子沒打算壓抑自己真實的情感,若人生只剩下談論倫敦陰冷的天氣那豈不是太無趣了嗎?
但他也承認自己似乎有點過了頭。
伊格西想,明天起床時自己若是發現眼睛腫成了兩倍大,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一輪似乎也不值得驚訝。幸好最近沒有任務需要執行,接下來唯一的預定就只有帶妹妹去買小學必需品而已。
天啊他還沒辦法接受當時的小嬰兒如今已經要上小學這件事。
走回臥室時,哈利已經躺在床上,見到他回來便放下了手中閱讀到一半的小說。伊格西鑽進被窩,將腦袋靠上哈利的肩膀,感受熟悉的體溫和淡淡古龍水的氣味。
「伊格西。」幾分鐘之後,哈利的聲音傳來。
「嗯?」
「你今天還好嗎?」
他睜開眼睛,扭過頭轉向哈利,老紳士用充滿關心的眼神回望他。伊格西抿了抿唇,沈默了幾秒之後才終於開口。
「我只是突然覺得黛西,她長大了。」
「很顯然。」哈利說,「但這似乎不是構成你今天情緒如此失控的原因。」
伊格西再度愣了幾秒,事實上,哈利說的沒錯,黛西的畢業典禮並不是讓他無法控制情緒的主因,真正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無可自拔的想到,未來他的小妹妹將會進入青春期,將會頂撞他與蜜雪兒,將會談戀愛,將會有另一個男孩把她擁在懷裏,而最終總有一天,黛西將會屬於其他人。
一想到這伊格西就控制不住淚腺,儘管面前他的小妹妹仍然是穿著澎澎裙轉圈圈的年紀。
哈利聽了男孩的告解後笑了出來,伊格西有些不悅的嘟起嘴很明確的展露出自己內心的不滿。老紳士看著他,心想究竟是怎樣柔軟明亮開放的一顆心,才能夠這般不保留的展現自己。
「只要想到總有一天她將會離開我,我就忍不住嘛。」伊格西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樣很蠢,是不是?」
「不。」哈利順了順男孩的瀏海,慢慢搖了搖頭,「一點也不,伊格西,你只是想太遠了。」
他能理解伊格西的憂愁與顧慮,時光在他們身上總是走得特別慢又特別快,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踏進金士曼時裁縫店裡空氣中的味道,然而一轉眼他就已經從菜鳥特務搖身一變成為了組織的領導人。
哈利哈特,作為一名紳士特務近乎一輩子,曾經以為自己早已失去了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個角落,如今卻被男孩溫柔明亮的笑容重新找回。與伊格西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他彷彿重新認識自己,那些被深埋在胸膛內、上了鎖、不見天日的感情重新浮現心頭,他又能以一個人的姿態活在這世界上。
若不是男孩總是直接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們很可能到現在都還在繞圈圈,卻沒能發現最重要的就在自己的身邊。對哈利來說,伊格西充沛的情感表達可說是他生命中最難能可貴的一部分,如此純粹忠誠,讓他忍不住想起酸黃瓜先生。他們都同樣熱情、充滿生命力,並且充滿愛。
生離死別對他們來說太過現實,每個任務都是一次重生,誰也不能保證下一秒槍口是否就會指向自己的腦袋,他多麽感激現在他們還能這般靠在一起擁有彼此。而就算、就算上天再怎麼寬容他倆,總有一天,他們都將因年齡的差距而被迫面臨分離。身旁的伊格西越來越像個成熟的特務,除了代表著他們度過的時光逐漸累積之外,更代表著他們正逐步朝著結束的終點前進。哈利瞇起眼睛,企圖不讓那樣的畫面留在自己腦海中。跟黛西長大離家那種獨立自主的離別不同,屬於他與伊格西的分離,很有可能是再也不可挽回的。
想到這裡,他覺得眼角突然有些溼潤。
然後他聽見伊格西輕聲叫他。
「哈利?」
「嗯?」
老紳士側過頭,而就在此時,年輕人在他的太陽穴處留下一個輕輕的吻,溫柔至極。他眨眨眼沒有說話,心裡卻明白伊格西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了他藏在心裡沒有言明的事情。
「你也想得太遠了。」男孩笑著說,並且張開雙臂邀請他來上一個擁抱。
哈利嘆口氣,在伊格西明亮的眼神中承認自己的確太過杞人憂天。未來會怎麼樣誰也說不定,然而他們還擁有現在,還擁有彼此,這比什麼都值得珍視。
伊格西的懷抱如此溫暖,這也就夠了。
哈利閉上眼睛前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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