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生えた恋情》
最近校園的空氣裡瀰漫著一種不尋常的味道。
甜甜的,香香的,那是一股帶有青春躁動與期待的氣息。
情人節啊……宮城坐在教室後頭,聽著附近女同學們嘰嘰喳喳討論著今年的打算。果不其然流川的名字不斷被提起,那小子儼然已經成為最新的校園偶像,魅力橫掃整片湘南海岸,不只湘北高中的女學生,最近甚至會看到一些穿著其他樣式制服的女孩來看球賽——喔不對,她們根本不是來看球賽的,她們看的只是流川楓——宮城在心底糾正自己。只可惜,滿腦只有籃球的流川根本不將那些女孩放在眼裡,那些平時就堆滿他置物櫃的禮物和家政課做出來的小點心從來就都被他隨手扔著,要不就是全進了籃球隊其他人的胃裡。唉,這就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吧,他搖搖頭在心底為這些女孩青澀懵懂的戀愛感到遺憾。
即將到來的節日不僅在女生之間蠢蠢欲動,男孩們更是一個比一個還要緊張。花道整天在練習時間將射籃的成功與否當作能不能收到赤木晴子巧克力的賭注,惹得老大不得不在他那發熱的腦袋上直接留下兩拳,流川的冷嘲熱諷再度激發他的好勝心,但無論是誰都知道,在這場情人節的較勁中,曾經寫下連續被五十人拒絕紀錄的櫻木花道連一丁點勝利的可能性都沒有。
「別老是想那些有的沒的!」赤木大吼道。
「不要因為你自己不受歡迎就想斬斷別人桃花!大猩猩!」花道不知死活繼續說,朝著赤木大叫完又轉過頭朝著流川挑釁,「臭狐狸,我總有一天會收到比你還多的巧克力!」
「隨便你。」
「除了我妹妹的巧克力你還想要別人的嗎?櫻木!」護妹心切的隊長聽出弦外之音,再度掄起拳頭。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櫻木抱頭滿場逃竄,「如果把我這個天才打傷,下週的友誼賽就輸定了喔!」
「少囉唆你給我過來!」
啊,木暮學長追上去了,不知為何老是出現在練球現場的水戶洋平也幫著拉住花道,幾個人扯來扯去,倒像一齣青春校園劇似的。
——真和平吶。宮城坐在板凳上想。
「在看什麼?」
突然耳邊傳來聲響,他轉過頭,頭上披著毛巾的三井壽就這樣一屁股坐在自己旁邊的空位上。一股屬於他人的氣味和溫度猛然闖進自己的身體感知範圍,作為一名籃球員,他本該習慣這樣的肢體距離,甚至在場上推擠碰撞也不曾少過,然而不知怎麼的,現在的自己明明沒有真的接觸到身旁那人,心裡卻感覺特別緊張。
剛結束第一節訓練,三井身上帶著潮濕水氣,不完全是汗,另一半則是剛剛從頭淋下的礦泉水,三井家顯然有使用柔軟精的習慣,一股淺淺的、混合著淡淡鹹味的香氣朝他鼻腔直衝而來。
「沒、沒什麼。」他一時間沒能好好思考,只能慌張隨口回了句。
「喔。」三井似乎沒注意到他的慌張,只是跟著應了聲,接著便拾起毛巾一角擦拭額間。宮城試圖挪開視線,但目光卻怎麼都沒辦法撇開。他順著三井的動作望向對方的臉,剪短後的俐落髮型將原先被長髮遮掩的輪廓完全展現出來,英挺的眉毛和鼻樑,稜線明顯的下顎,沒有動作的時候也微微上揚的嘴角,仔細一看,長得還真—--
「怎麼了?我的臉上沾了什麼嗎?」三井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考,宮城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麽危險。
「沒有。」他立刻答道,撇開視線的速度比傳球還快。
「那就好。」三井說是這麼說,手掌卻還是順著臉頰滑過一圈,像是在確認真的沒有什麼額外的東西黏在上頭。
手指滑過肌膚的聲響細碎地鑽進宮城的耳朵裡,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整群螞蟻爬過,癢癢的,卻無法抓撓。罪魁禍首對此渾然不覺,那雙平時碰著球的手順著頸脖一路往下滑,搔了搔突出的喉結,宮城跟著咽了口口水,覺得就連打滿全場加上延長賽都沒有現在來得口渴。
怪了啊,宮城良田。他在心底對自己說,你到底在注意些什麼,那可是三井學長,那不過就是三井學長,是那個在天台和你狠狠打了一架,接著又來體育館瞎鬧,害得籃球隊差點面臨禁賽的三井學長。但與此同時,他又想,那也是對於過去充滿懊悔的三井學長,因為兩年空白而比所有人都更努力練習的三井學長,是明明已經累到再也舉不起手來,卻仍然能夠穩穩空心進籃的三井學長。
剛從沖繩搬來神奈川時獨自一人在街頭籃球場打球的回憶闖進他的腦中。
那是第一個開口與他搭話的人。儘管宮城相信三井絕對沒有想起當年那個孤單一人還被誤會是小學生的傢伙就是面前的自己,他也絕對不會承認那日之後,他每天都在期待對方再次出現。但沒想到的是再一次相遇,當時那個朝自己露出笑容,說要與自己一較高下的少年竟成了那副模樣。
他抬起頭,三井下巴上那道自己留下的疤不偏不倚落在視線正中。
抱歉嗎?其實有點,但某種程度而言,他又覺得那都是對方咎由自取。像三井這種天生就該打籃球的傢伙,就是過於自傲,以為上天給了他們足夠多的優勢和才華就能取之不盡般消耗,一點都不明白像他這樣身材矮小又不是特別優秀的選手得花多少時間才能站在場上。然而,真的是這樣嗎?他看著三井一夕之間剪了頭髮、斷絕過去的狐朋狗友,那兩顆被他打斷的牙像他破爛不堪的過去一樣被重新補了起來。兩年時光說短不短,足以讓一個原本傲氣十足的少年苦苦追趕,但若擺在人生軌跡之上,卻又短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從三井最近的訓練強度和表現來看,他很確定不出幾個月,那個曾經稱霸神奈川中學籃球的三分神射手又將再度出現在高中的賽場上。
班上女生興奮談著送禮對象的片段此時再度闖進他的腦中。流川、流川、流川,重複出現的流川的名字中,偶爾參雜了幾個「三井」。他當時沒有意會到這個三井就是眼前的這個三井,如今盯著面前人的臉,他這才意識到當初那個令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良少年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人氣角色。
可惡啊。他想。一個兩個的,自己身邊到底都是些什麼樣的傢伙。
一股煩躁毫無理由地浮現,等到宮城意識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用手撫上了三井下巴那道淺淺的疤痕之上。
「宮城?」三井茫然問道。
心跳猛然加快,三井的體溫順著手指接觸之處傳遞而來,他的肌膚還帶著一點水分,宮城不太確定那是不是自己手裡流出的汗。那道疤從嘴唇邊一路消失在顎線底下,早已不能稱之為傷口,如今只是一條淡淡的痕跡。
當初真不該往這張臉猛砸。宮城突然有點後悔。實在長得很—--
「沾上東西了。」他故作若無其事地說。
「咦?」三井慌張地揚起下巴道,「你剛剛不是說沒有。」
「剛剛沒看清楚。」
「啊?」三井瞪大眼睛,「你在開我玩笑嗎宮城?」
接著三井彎下腰,將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被一下子打破,那張過分好看的臉突然朝自己湊近,宮城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吸的微小氣息。
「三、三井學長?」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還有嗎?」三井在他面前轉動脖子,「剛剛休息時間吃了點巧克力,可能不小心沒注意到,你幫我看看。」
「……不要。」
拒絕的話說出口時,宮城自己也嚇了一跳。
三井看起來跟自己同樣震驚,那雙眼睛盯著自己,好看的眉皺了幾秒,接著又舒張開來。
「喔我知道了,你在嫉妒對吧,宮城。」三井笑開來,接著往自己的口袋掏,一面找一面說,「沒想到你這麼不受歡迎耶宮城,沒辦法,學長就大發慈悲分你一些。」
「誰要啊。」宮城賭氣地回應道,「我才不需要其他人的巧克力,三井學長,搞清楚,我唯一想拿到的只有彩子的巧克力。」
「什麼什麼?」
遠方傳來爽朗的女聲,籃球部經理推開體育館大門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個紙袋。
「彩子!」宮城揚聲回應,眼睛都成了愛心的形狀,「你要給我巧克力了嗎?」
女孩走上前,看了眼坐在板凳上的兩個人,從紙袋中掏出包裝好的小糖果,「來,良田。」
「哇,太好了,收到了彩子的、」
宮城的歡呼還沒喊完,便聽見彩子繼續說道。
「這是三井學長的份。」
「怎麼連三井學長都有。」他不滿地說。
「每個人都有。」籃球部經理朝他眨眨眼,朗聲向還在球場上胡鬧的其他人喊道,「赤木學長、木暮學長,還有流川跟櫻木,其他人也都有喔。」
「……怎麼這樣。」宮城扁著嘴坐回位子上,盯著自己握在手裡的、來自一直以來的心上人的巧克力看。
「喂。」
然後他聽見三井叫著自己。
「嗯?」他抬起頭,早自己一步站起身準備下一節訓練的三井逆著光,看不清楚表情。
「接著。」
一個東西快速朝自己飛過來,完美的拋物線,一如三井壽最擅長的三分球。宮城下意識伸手反應,那個東西穩穩落在自己掌心。是包蛋白粉,巧克力味的。
「抱歉啦,剛太餓把巧克力都吃光了,只剩下這個,湊合一下吧。」
三井說著便跑開了,留下捏著蛋白粉包裝的宮城一個人愣愣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良田!」
幾分鐘後彩子的紙扇比起她的聲音還要早落下,宮城吃痛地捂著頭,這才發現大家都已經站在場上準備開始訓練,只剩他一個還呆坐著。
「這樣明年就不給你巧克力囉!」女孩叉著腰說。
宮城連忙跳起來,低頭看了眼手中握著的蛋白粉,將它好好收進袋子裡,這才急急忙忙衝進夥伴的陣容裡。
「不行啊,彩子,明年你只能給我!巧克力!知道嗎?只能給我!」他一面嚷著,一面行雲流水眼睛瞄都不用瞄一眼便接起三井傳給他的球。
奔跑聲與運球聲再度充滿體育館,幾次閃人後便傳來空心進籃的爽快聲響。
明年的此刻,湘北肯定會是更好的球隊吧,籃球部經理微笑著站在一旁看著,而明年,明年她一樣會準備所有人的巧克力。只是,那個男孩或許將不再那麼需要了。她默默地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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