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を見ていた》
湘北高中籃球隊隊長赤木剛憲帶著有些抱歉的心情踏進體育館。
平時他總是大聲喝斥那些遲到的隊員,連練習都不能準時,根本就不把籃球放在心上,這樣的球員又能期待在賽場上有什麼表現。守時一向是赤木的優點,也是他要求隊員的首要規矩。然而偏偏今天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下課的鐘聲才剛剛響起,突發事件也跟著如鈴聲般串成一首歌一樣接連出現。
赤木背起書包正要離開教室,最後一節的理科山田老師便叫住他。赤木同學?是。你能幫忙把器材送回準備室嗎?
不是不行,但這平時不都是由值日生負責的嗎?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赤木的腦袋,他便想起了今日負責輪值的同學——瘦小的女同學用著水汪汪的眼睛由下方台眼看他——他的良心容不得他拒絕。
沈重的實驗器材對他這個高壯的運動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訓練精良的肌肉發揮良好作用,他輕而易舉扛起紙箱(說是扛,其實只是拿起來罷了),一點也不費力地完成任務。將器材全數歸位後,赤木鎖上準備室的大門,轉身朝體育館的方向走去。
走沒多長距離,遠遠便見到教務處內負責社團事務的老師迎面朝他揮手。
儘管時間很趕,但尊敬師長才是正道,更不用說他之所以被叫住也是為了籃球隊的事務——全國高等學校綜合體育大會就快到了,雖然近幾年湘北高中籃球隊的成績一直不特別出色,總停留在神奈川縣內的地區預賽,然而認識赤木剛憲的人都知道,就算如此他也一樣抱持著前進全國的夢想努力。湘北高中的籃球隊長盡可能預約體育館的練習時段,請求與他校進行交誼賽,所有該提交的文件一手包辦,該請假的、該調課的,如果球賽也將文書整理作為優勝評價的一環,湘北毫無疑問將名列前茅。但是正因為球場並不是專屬一人的演出舞台,一路走來赤木深知其中真理,高中的第三年才顯得如此珍貴。
和教務處確認選手陣容與時程,補齊了一些必要資料,赤木邊鞠躬邊後退走出處室門口時長吁了口氣。
最後了。
他想。
無論如何。
一直以來的夢想,稱霸全國的願望,今年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過去兩年他礙於學弟的身份球打得憋屈,散沙般的高年級隊員願意上場就不錯了,遑論什麼追求勝利。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當上隊長,湘北迎來了優秀新血,過去並肩作戰的隊友也一個一個回歸,湘北高中或許正處在歷史上最接近稱霸全國的位置——他如此堅信。只要每個人發揮最佳實力,宮城的控球、流川的爆發力、三井的外線得分、櫻木的籃板,再加上他自己。過去這幾年的努力就是為了此刻而存在,他一點也不在意如何被人貶低嘲諷,背後被說沒有人性也無所謂,他一點也不在乎那些沒有毅力的傢伙們,輕鬆偷懶並不能帶領球隊得勝,為此他寧願讓自己背上罵名,嚴格也好,殘酷也罷,只要能夠讓湘北高中籃球隊更接近勝利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為此他必須更努力,作為隊長他身負榜樣的責任,要比任何人都認真才行。
赤木瞥了眼手錶,走廊上不能奔跑,但稍微走快一點的話會遲得少一些。
遵守校規也是赤木的優點,用著極快步行速度前進也算是熱身的一種,他一面往體育館的方向移動,一面在心底對因身材高大的他快速接近而受到驚嚇的學生們默默道歉。右轉、右轉,就快到了,經過長廊之後再左轉便是體育館。他正要鬆口氣,卻沒想到迎面撞上一個身影。漫天紙張紛飛,對方連連朝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赤木回過神來首先確認對方是否受了傷(畢竟球場上那些人高馬大的傢伙都不一定禁得起他這樣體格的中鋒一撞,又何況是普通體型的學生),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班上的同學。來不及細想為什麼這時候他會拿著一大堆文件出現在體育館附近,赤木只忙著彎腰一張一張將散落的紙張撿起。社團時間已經開始好一陣子了,同學見他一臉憂心便要他別管了先去練球吧,這裡他自己來就好。但這件事他有一半責任(事實上,赤木想,若不是自己這樣橫衝直撞,可能根本不會發生這個意外)他又怎麼能就這樣離開。他收攏手中的紙,盡可能按照上方標注的順序排列,資料又厚又雜,等到排列完畢,又過去了好一陣子。
一連串的插曲終於告一段落,赤木推開體育館大門,正要大聲向教練及眾人道歉,沒想到球場一片黑暗,沒有人影,也沒有平時聽習慣的、球面重擊地板發出的咚咚聲響。沒有喊聲,沒有跑動聲,什麼都沒有。
好啊,這些傢伙。
我一不在就翹掉練習是嗎?
漆黑的體育館,沒有回應的空蕩空間,赤木無可避免想起當年學長在賽後的更衣室裡說的那彷彿詛咒般的話。獨裁統治。沒有人會回應你。你憑什麼把夢想擅自加諸在其他人身上。那關我們什麼事。
他難道不知道嗎?他當然也想快樂的打籃球,然而只是快樂就足夠了嗎?擁有追求勝利的慾望難道有錯?尚未努力就放棄還把話說得理直氣壯可不是他的風格,只不過,他曾經以為只要自己站在最前方自然就會有目標一致的夥伴跟上,他已經奮力做到極致,眼看就快要真正成為一支隊伍,想不到仍然是這樣嗎?他所期待的難道真的太過遙不可及,就連一點點希望都要消散,黑暗的體育館就像他的目標與夢想,最終總會只剩下他自己一個……
「生日快樂!」
眾人呼喊的巨響劃破寧靜空氣,體育館的燈啪地一聲全數亮起。突如其來的亮光令他睜不開眼,赤木瞇起眼睛好一陣子才看清面前景象,由捧著蛋糕的妹妹晴子為首,湘北高中籃球隊的眾人將他圍成一個圈,手裡的拉砲射出金銀交雜的細碎紙花,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啊。生日。他這才想起這個日子。全國大賽佔據了他所有思緒,比起如何調整眾人的訓練日程,區區一個生日又算得了什麼。但這個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的人日子卻被他們記著。
他們。赤木回過頭看每一張對著他笑的臉。
木暮、三井、宮城、流川、櫻木、彩子、晴子、還有其他就算經歷了他魔鬼般嚴苛訓練卻仍不離不棄的湘北高中籃球隊的成員們。安西教練呵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大家為了絆住你可花了不少功夫。
一連串的意外突然有了解答。那並不是什麼意外,而是這群夥伴為了他而刻意設下的驚喜。
「你們……」他說。
「喔?喔?你在哭嗎?」櫻木興奮地湊上來。「大猩猩也會哭嗎?」
赤木一個頭槌,絲毫不給他看熱鬧的機會。
「大猩猩殺人啊!」
櫻木滿場亂跑亂叫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赤木趁機抬手抹了抹眼角。他沒有哭,在湘北高中稱霸全國之前他才沒有哭的時間。這樣的夢想或許很難達成,但只要跟這群人一起,就沒有什麼事不可能。
他於是幾不可察地笑起來,意識到在這個瞬間,湘北高中籃球隊的隊員不該是「你們」,而是「我們」。
「再吵就二十圈操場!」
他朝鬧成一團的眾人喊道,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fin.
喜歡這篇文章的話請幫我點選左方的拍手按鈕。
登入後按五下like,將能讓我獲得來自likecoin基金會的回饋,支持我繼續創作: D
登入後按五下like,將能讓我獲得來自likecoin基金會的回饋,支持我繼續創作: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