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的話》
哈利事後回想起來,起因似乎只是自己隨口的一句感嘆。
那是個悠閒的晚間,他與伊格西剛結束一場愉快的晚餐,兩個人移動到客廳沙發上休息。電視被隨意地轉到旅遊頻道,有著健康膚色的主持人露出愉悅笑容一面在街上走著一面介紹當地的風俗民情,嘗試各式各樣的小吃美食,走訪充滿生命氣息的街道小巷。
「哇,這東西我可不敢吃。」
年輕人抱著枕頭窩在沙發一角,五官皺在一起發出驚叫,揪著眉看主持人吃下奇妙的酥炸昆蟲。哈利靠在另一邊的扶手上,聽見男孩的評論,一扭過頭便正巧碰上伊格西的鬼臉。他柔柔的笑了起來,將視線轉回螢幕上,膽子極大的主持人手捏著咬斷成兩半的食物(而伊格西拒絕承認那些東西可以稱得上食物),展示給攝影機看的同時也一併發表感想。
「我實在不想聽這些。」伊格西假意摀著耳朵說,「無法想像那是怎麼樣的口感,蚱蜢跟蟋蟀?太嚇人了,難以相信怎麼會有人想吃那些。」
「……事實上若你真的嘗試過,那味道還挺不賴。」
哈利偏了偏頭這麼說,而這激起了男孩的好奇心,他撐起身子朝哈利的方向擠了過去。
「老天,你竟然吃過?」
伊格西像隻幼犬一般張著圓滾滾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哈利忍不住笑了出來,而那讓年輕人更加放肆,他順勢倒在老紳士的大腿上,由下而上的盯著哈利瞧。
「和那相比更糟的比比皆是,當你正在進行任務時,可沒什麼好挑剔的。」哈利嘆了口氣,手掌習慣性朝伊格西的頸側輕輕摩擦,伊格西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哈利曾經笑稱他簡直跟皮克先生一模一樣,男孩聽了倒是顯得很愉快,搖晃著腦袋只差沒有真的汪汪叫出聲。而現在,當哈利久經風霜而略帶粗糙的指尖撫上他細緻的肌膚時,伊格西一邊聽著他年長的戀人與上司談論著這世界上有多少迷人而炫麗的旅遊聖地,他都曾因任務需求而走訪,卻從來沒能好好停下來看看的。
「你能想像有人去過不下東京十次,卻從來沒親眼見過東京鐵塔嗎?」
哈利柔柔的說,臉上帶著笑容,但伊格西卻非常明白,如今這世上還能有這麼多美好的景色與歡笑,都得多虧了金士曼一直以來不斷在各處出生入死的特務們。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走遍了大江南北,可真的要好好留下來在某個國家玩上一輪?恐怖份子才沒那個好心呢。
電視裡主持人仍然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好吃好玩的行程,畫面上盡是遊客們燦爛的笑容。配合著哈利規律而緩慢地按摩他的肩頸,伊格西瞇起眼睛感到睡意逐漸襲來。可就在此時,老紳士淺淺的喃喃自語卻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好好來趟旅行呢。」
那句無心的感嘆在兩天之後化作一箱巨大的包裹降臨肯辛頓的公寓。
他疑惑地看著伊格西愉快打開紙箱,而無數本堆滿桌面的旅遊書迎面而來。男孩從早餐時段便埋首於書堆之中,時不時將手中的書推到他面前詢問他的意見。一剛開始面對伊格西如此積極的態度,哈利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白男孩的心意,也心存感謝,可先不說他倆都不是那麼容易休假的工作類型,若真的有幸能夠放鬆幾天,哈利也寧願多花點錢交由專業的旅行社協助打理一切(更不用說他們還有梅林這個史上最強的後勤軍需官,訂房訂機票對他來說簡直眨眼之間的事情)。
可男孩在他提出這個建議的同時以非常堅決的態度拒絕了。
「哈利,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伊格西停下翻閱書本的動作,手裡的筆在紙上留下一個頓點,「找梅林幫忙?那跟平常有什麼兩樣?」
他當然清楚伊格西的意思,由梅林全權掌握行蹤、搭金士曼的車到機場、搭金士曼的飛機(或者不是他們自己的飛機,可總歸還是跟組織有所關聯的航空公司)、甚至住宿點也是他們持股的度假飯店。
仔細想想的確有點掃興,他幾乎可以想像當自己在飯店泳池邊點上一瓶健力士時,金士曼總部地下室的電腦螢幕上同步出現自己體內酒精濃度偵測的跳動數字。梅林也許真的會這麼做,誰知道呢。
「但我們也可以找找旅行社,不一定要這樣、」他還沒說完,便被伊格西再度湊到面前的書頁打斷。上頭是某個海島一望無際的美麗海平線,男孩用筆圈起一旁的備註,上頭寫著那附近有味道極佳的當地特色餐廳,若是跟團可就沒有機會吃到了。他抬起頭,伊格西無辜眨著眼,水汪汪的眼神令他忘記自己原先想說的話。
「我敢肯定這絕對會很好玩的。」
「我完全相信,伊格西,但⋯⋯」看見男孩如此興奮的查閱資料並紀錄每一個想去的地方,哈利卻突然不忍心繼續潑他冷水。說起來,真正讓他裹足不前的,也不過就是恐懼而已。身為一名資深特務,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於變動的生活。在任務之中他能隨機應變,判斷怎麼樣才是最適當的解決方案。可面對這個新世代流行的旅遊方式,他卻發現自己有些搞不清頭緒。
光是那密密麻麻的售票網站就搞得他頭昏腦脹,男孩堅持要來上一場「不花大錢也能玩得盡興」的旅行,這可跟過去他花錢消災的方式大不相同。以往他大可完全不在意價格,一張卡刷下去就是了,反正戶頭裡那些數字從來也沒讓他煩惱過。但伊格西卻開了網頁跟他說明各式各樣不同廉價航空搭配組合的不同處,在男孩第十次詢問他意見時,哈利舉起雙手宣布將這一切都交由伊格西來處理。
這可不代表他就再也不參與一切計畫。伊格西仍然三不五時就會湊上來問他想不想去哪裡,或是想不想吃些什麼。對那些真正不感興趣的地方,哈利會很誠實的表示出來,可那些他想去,卻又覺得那兒對伊格西來說也許不那麼具吸引力的地方,他則是持保留意見。
家裡突然到處都是旅遊計畫的小便條,伊格西幾乎將所有空閒的時間全都花在了制定旅遊計畫上。就連每個月一次的家庭日,男孩也抱著妹妹,一面寫著筆記一面問她想要去哪裡玩。
「可以帶黛西一起去嗎?哈利?」
「當然。」他將果汁遞給小女孩,「黛西想去哪裡玩嗎?」
「有哈利跟伊格西一起去的地方都好。」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黛西總是如此回答。
直到兩個人都玩累了,伊格西倒在沙發上,而黛西靠在哥哥肩膀上雙雙陷入沉睡,哈利輕手輕腳走到兄妹倆身旁,小心翼翼將他們手裡的東西收好時,這才發現伊格西的筆記裡寫滿了各式備忘錄,他隨手翻了幾頁,竟在幾個打星號的特別標注處看見了自己特別想去的幾個地方。
他不知道伊格西是怎麼發現的,他自以為隱瞞的足夠好,可還是被某個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線索給出賣。哈利猜想伊格西理解他,就像他理解伊格西一樣。他們都願意為了讓彼此更享受整趟旅程而願意做出某些程度的犧牲,不,不對,他搖搖頭想,這對他們來說可不算是犧牲,甚至連讓步都不是,只因為能夠和彼此一同度過的時光,就已經足以成為最珍貴的回憶。
最終,伊格西得意洋洋的擬出了一副萬無一失的旅遊計畫,老紳士坐在沙發上聽著年輕人以任務報告般的規格進行簡介,身旁的黛西則是時不時又叫又跳顯得興奮極了。
「我已經向梅林確認好了假期。」簡報最後,伊格西如此說明,「絕對會很好玩的。」
「黛西要吃很多冰淇淋!」小女孩甜滋滋的說。
「沒問題!親愛的,」伊格西朝她點頭,「你還能吃更多從來沒吃過的好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報告,準備好了!」
看著面前一搭一唱的兩兄妹,哈利不禁笑了出來,而那兩個年輕人受到感染,也跟著大笑起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怎麼樣確認過的假期,也總是會因為恐怖份子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毀於一旦。
伊格西突然被徵召前往蘇丹進行機密任務,經歷兩個星期的行動後才終於又回到倫敦,而他們訂下的所有行程則早已在這期間被迫取消。哈利對此一點抱怨也沒有,畢竟他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所有的行程都必須配合維護世界和平,他可因此錯過了不少期盼已久的展覽和歌劇。
但年輕人似乎不太能釋懷,伊格西一臉惋惜,手裡翻閱著那本已經被他翻過無數次而顯得有些破舊的筆記。哈利上前給了他一杯熱茶,要他早點睡,明天可是黛西來玩的日子。
男孩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最終還是帶著抱歉的心情睡去。
隔天一早,伊格西是被衝進房間的黛西給叫醒的。他那可愛的妹妹跳上他的身子,不斷搖著他要他趕緊起來。伊格西不明究理,直到哈利一身休閒裝束站在門邊催促他趕緊準備好,他們要一起出門,男孩這才一臉疑惑的被這一老一小給牽著離開屋子。
然而嚴格說起來,他們並沒有去什麼特別的地方,甚至這根本只是平常時散步的路線罷了,他們在公園買了熱狗和三明治,也給黛西一份草莓冰淇淋。湖畔有不少家庭正在野餐,哈利挑了一個有遮陰的角落坐了下來。他們一面吃著午餐一邊看黛西和新交到的朋友一起餵鴿子麵包屑,陽光懶洋洋的曬在草地上,整個倫敦都有股慵懶的味道。伊格西往後靠,抵著哈利的肩窩,而他年長的戀人則同時將自己的重心也往男孩身上挪動。
「很棒的旅行。」哈利突然這麼說。
「什麼?」男孩還沒理解對方話語間的含義,他正打算追問下去,手背上卻感受到哈利的指尖輕緩撫摸的溫柔感受。
他突然之間明白了,其實他老早就已經明白的一切。就跟他準確無誤觀察出哈利想去哪些地方,卻為了他和黛西的喜好而選擇不明說一樣,他自然也是把哈利的愛好擺在第一位,只因他確信,能與自己最愛的人一同度過,不管到哪裡去都會是最棒的假期。
如今他們離開了肯辛頓的公寓,三個人一同在這陽光燦爛的公園裡度過美好下午,又何嘗不是最美好的旅行?
伊格西突然覺得滿足並且充滿愛,他知道哈利肯定也跟他有一樣的感受。
他轉過頭湊上去給了老紳士一個親吻,哈利則是彎起了嘴角,溫柔而專注的回應著這個吻。
遠方傳來黛西的嘻笑聲,他們不約而同都想起女孩老是掛在嘴邊的那一句話。
有哈利跟伊格西的地方。
都好。
fin.
那是個悠閒的晚間,他與伊格西剛結束一場愉快的晚餐,兩個人移動到客廳沙發上休息。電視被隨意地轉到旅遊頻道,有著健康膚色的主持人露出愉悅笑容一面在街上走著一面介紹當地的風俗民情,嘗試各式各樣的小吃美食,走訪充滿生命氣息的街道小巷。
「哇,這東西我可不敢吃。」
年輕人抱著枕頭窩在沙發一角,五官皺在一起發出驚叫,揪著眉看主持人吃下奇妙的酥炸昆蟲。哈利靠在另一邊的扶手上,聽見男孩的評論,一扭過頭便正巧碰上伊格西的鬼臉。他柔柔的笑了起來,將視線轉回螢幕上,膽子極大的主持人手捏著咬斷成兩半的食物(而伊格西拒絕承認那些東西可以稱得上食物),展示給攝影機看的同時也一併發表感想。
「我實在不想聽這些。」伊格西假意摀著耳朵說,「無法想像那是怎麼樣的口感,蚱蜢跟蟋蟀?太嚇人了,難以相信怎麼會有人想吃那些。」
「……事實上若你真的嘗試過,那味道還挺不賴。」
哈利偏了偏頭這麼說,而這激起了男孩的好奇心,他撐起身子朝哈利的方向擠了過去。
「老天,你竟然吃過?」
伊格西像隻幼犬一般張著圓滾滾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哈利忍不住笑了出來,而那讓年輕人更加放肆,他順勢倒在老紳士的大腿上,由下而上的盯著哈利瞧。
「和那相比更糟的比比皆是,當你正在進行任務時,可沒什麼好挑剔的。」哈利嘆了口氣,手掌習慣性朝伊格西的頸側輕輕摩擦,伊格西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哈利曾經笑稱他簡直跟皮克先生一模一樣,男孩聽了倒是顯得很愉快,搖晃著腦袋只差沒有真的汪汪叫出聲。而現在,當哈利久經風霜而略帶粗糙的指尖撫上他細緻的肌膚時,伊格西一邊聽著他年長的戀人與上司談論著這世界上有多少迷人而炫麗的旅遊聖地,他都曾因任務需求而走訪,卻從來沒能好好停下來看看的。
「你能想像有人去過不下東京十次,卻從來沒親眼見過東京鐵塔嗎?」
哈利柔柔的說,臉上帶著笑容,但伊格西卻非常明白,如今這世上還能有這麼多美好的景色與歡笑,都得多虧了金士曼一直以來不斷在各處出生入死的特務們。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走遍了大江南北,可真的要好好留下來在某個國家玩上一輪?恐怖份子才沒那個好心呢。
電視裡主持人仍然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好吃好玩的行程,畫面上盡是遊客們燦爛的笑容。配合著哈利規律而緩慢地按摩他的肩頸,伊格西瞇起眼睛感到睡意逐漸襲來。可就在此時,老紳士淺淺的喃喃自語卻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好好來趟旅行呢。」
那句無心的感嘆在兩天之後化作一箱巨大的包裹降臨肯辛頓的公寓。
他疑惑地看著伊格西愉快打開紙箱,而無數本堆滿桌面的旅遊書迎面而來。男孩從早餐時段便埋首於書堆之中,時不時將手中的書推到他面前詢問他的意見。一剛開始面對伊格西如此積極的態度,哈利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白男孩的心意,也心存感謝,可先不說他倆都不是那麼容易休假的工作類型,若真的有幸能夠放鬆幾天,哈利也寧願多花點錢交由專業的旅行社協助打理一切(更不用說他們還有梅林這個史上最強的後勤軍需官,訂房訂機票對他來說簡直眨眼之間的事情)。
可男孩在他提出這個建議的同時以非常堅決的態度拒絕了。
「哈利,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伊格西停下翻閱書本的動作,手裡的筆在紙上留下一個頓點,「找梅林幫忙?那跟平常有什麼兩樣?」
他當然清楚伊格西的意思,由梅林全權掌握行蹤、搭金士曼的車到機場、搭金士曼的飛機(或者不是他們自己的飛機,可總歸還是跟組織有所關聯的航空公司)、甚至住宿點也是他們持股的度假飯店。
仔細想想的確有點掃興,他幾乎可以想像當自己在飯店泳池邊點上一瓶健力士時,金士曼總部地下室的電腦螢幕上同步出現自己體內酒精濃度偵測的跳動數字。梅林也許真的會這麼做,誰知道呢。
「但我們也可以找找旅行社,不一定要這樣、」他還沒說完,便被伊格西再度湊到面前的書頁打斷。上頭是某個海島一望無際的美麗海平線,男孩用筆圈起一旁的備註,上頭寫著那附近有味道極佳的當地特色餐廳,若是跟團可就沒有機會吃到了。他抬起頭,伊格西無辜眨著眼,水汪汪的眼神令他忘記自己原先想說的話。
「我敢肯定這絕對會很好玩的。」
「我完全相信,伊格西,但⋯⋯」看見男孩如此興奮的查閱資料並紀錄每一個想去的地方,哈利卻突然不忍心繼續潑他冷水。說起來,真正讓他裹足不前的,也不過就是恐懼而已。身為一名資深特務,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於變動的生活。在任務之中他能隨機應變,判斷怎麼樣才是最適當的解決方案。可面對這個新世代流行的旅遊方式,他卻發現自己有些搞不清頭緒。
光是那密密麻麻的售票網站就搞得他頭昏腦脹,男孩堅持要來上一場「不花大錢也能玩得盡興」的旅行,這可跟過去他花錢消災的方式大不相同。以往他大可完全不在意價格,一張卡刷下去就是了,反正戶頭裡那些數字從來也沒讓他煩惱過。但伊格西卻開了網頁跟他說明各式各樣不同廉價航空搭配組合的不同處,在男孩第十次詢問他意見時,哈利舉起雙手宣布將這一切都交由伊格西來處理。
這可不代表他就再也不參與一切計畫。伊格西仍然三不五時就會湊上來問他想不想去哪裡,或是想不想吃些什麼。對那些真正不感興趣的地方,哈利會很誠實的表示出來,可那些他想去,卻又覺得那兒對伊格西來說也許不那麼具吸引力的地方,他則是持保留意見。
家裡突然到處都是旅遊計畫的小便條,伊格西幾乎將所有空閒的時間全都花在了制定旅遊計畫上。就連每個月一次的家庭日,男孩也抱著妹妹,一面寫著筆記一面問她想要去哪裡玩。
「可以帶黛西一起去嗎?哈利?」
「當然。」他將果汁遞給小女孩,「黛西想去哪裡玩嗎?」
「有哈利跟伊格西一起去的地方都好。」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黛西總是如此回答。
直到兩個人都玩累了,伊格西倒在沙發上,而黛西靠在哥哥肩膀上雙雙陷入沉睡,哈利輕手輕腳走到兄妹倆身旁,小心翼翼將他們手裡的東西收好時,這才發現伊格西的筆記裡寫滿了各式備忘錄,他隨手翻了幾頁,竟在幾個打星號的特別標注處看見了自己特別想去的幾個地方。
他不知道伊格西是怎麼發現的,他自以為隱瞞的足夠好,可還是被某個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線索給出賣。哈利猜想伊格西理解他,就像他理解伊格西一樣。他們都願意為了讓彼此更享受整趟旅程而願意做出某些程度的犧牲,不,不對,他搖搖頭想,這對他們來說可不算是犧牲,甚至連讓步都不是,只因為能夠和彼此一同度過的時光,就已經足以成為最珍貴的回憶。
最終,伊格西得意洋洋的擬出了一副萬無一失的旅遊計畫,老紳士坐在沙發上聽著年輕人以任務報告般的規格進行簡介,身旁的黛西則是時不時又叫又跳顯得興奮極了。
「我已經向梅林確認好了假期。」簡報最後,伊格西如此說明,「絕對會很好玩的。」
「黛西要吃很多冰淇淋!」小女孩甜滋滋的說。
「沒問題!親愛的,」伊格西朝她點頭,「你還能吃更多從來沒吃過的好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報告,準備好了!」
看著面前一搭一唱的兩兄妹,哈利不禁笑了出來,而那兩個年輕人受到感染,也跟著大笑起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怎麼樣確認過的假期,也總是會因為恐怖份子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毀於一旦。
伊格西突然被徵召前往蘇丹進行機密任務,經歷兩個星期的行動後才終於又回到倫敦,而他們訂下的所有行程則早已在這期間被迫取消。哈利對此一點抱怨也沒有,畢竟他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所有的行程都必須配合維護世界和平,他可因此錯過了不少期盼已久的展覽和歌劇。
但年輕人似乎不太能釋懷,伊格西一臉惋惜,手裡翻閱著那本已經被他翻過無數次而顯得有些破舊的筆記。哈利上前給了他一杯熱茶,要他早點睡,明天可是黛西來玩的日子。
男孩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最終還是帶著抱歉的心情睡去。
隔天一早,伊格西是被衝進房間的黛西給叫醒的。他那可愛的妹妹跳上他的身子,不斷搖著他要他趕緊起來。伊格西不明究理,直到哈利一身休閒裝束站在門邊催促他趕緊準備好,他們要一起出門,男孩這才一臉疑惑的被這一老一小給牽著離開屋子。
然而嚴格說起來,他們並沒有去什麼特別的地方,甚至這根本只是平常時散步的路線罷了,他們在公園買了熱狗和三明治,也給黛西一份草莓冰淇淋。湖畔有不少家庭正在野餐,哈利挑了一個有遮陰的角落坐了下來。他們一面吃著午餐一邊看黛西和新交到的朋友一起餵鴿子麵包屑,陽光懶洋洋的曬在草地上,整個倫敦都有股慵懶的味道。伊格西往後靠,抵著哈利的肩窩,而他年長的戀人則同時將自己的重心也往男孩身上挪動。
「很棒的旅行。」哈利突然這麼說。
「什麼?」男孩還沒理解對方話語間的含義,他正打算追問下去,手背上卻感受到哈利的指尖輕緩撫摸的溫柔感受。
他突然之間明白了,其實他老早就已經明白的一切。就跟他準確無誤觀察出哈利想去哪些地方,卻為了他和黛西的喜好而選擇不明說一樣,他自然也是把哈利的愛好擺在第一位,只因他確信,能與自己最愛的人一同度過,不管到哪裡去都會是最棒的假期。
如今他們離開了肯辛頓的公寓,三個人一同在這陽光燦爛的公園裡度過美好下午,又何嘗不是最美好的旅行?
伊格西突然覺得滿足並且充滿愛,他知道哈利肯定也跟他有一樣的感受。
他轉過頭湊上去給了老紳士一個親吻,哈利則是彎起了嘴角,溫柔而專注的回應著這個吻。
遠方傳來黛西的嘻笑聲,他們不約而同都想起女孩老是掛在嘴邊的那一句話。
有哈利跟伊格西的地方。
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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