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不會只來一次》Chapter 3
阿茲拉斐爾盯著那漩渦好一陣子才突然警醒。
他將杯子隨手放在桌邊,強迫自己不要去思考任何關於那如蛇瞳般的漩渦和純白與黑褐搭配的飲料是否暗示著某些關係。他走近書桌,戴上手套虔誠將那本《阿格妮思.納特良準預言集》續集翻開(安娜斯瑪.禮祁,噢,如今是安娜斯瑪.帕西法了,這位年輕的前女巫非常好心地將整箱包裹捐贈給了這間她從未聽說過的古書店,收到包裹時阿茲拉斐爾幾乎不敢相信,他轉頭看了眼克羅里,但惡魔只是一副不關我的事的模樣,在一旁將原本按字母順序排的書架大搬風)。這本預言的第一集精準地預測了有關末日大戰的各種微小細節,並成功帶他們脫離了遭毀滅的命運。
噢,命運。阿茲拉斐爾想,如果一切都是上帝心中那不可言說的計畫,那麼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他將書頁翻過這十一年的時光,快速地根據索引找到了最靠近的一則預言。
「不要輕忽田邊的野生蝴蝶,牠將帶來一場劇烈風暴。」
阿茲拉斐爾將這兩句話讀了幾遍還是沒得出任何結論。難道女巫沒有針對這起事件做出任何的預測?他想。不,不可能。他往前翻了幾頁,前一則預言確實掌握到了最近一場足球賽的結果(那並不是指阿茲拉斐爾有關看足球的習慣,而是克羅里為求業績,在其中一名球員的鞋子中弄了一顆永遠倒不出來的小石子,導致他整場表現都意外失常,最終使這隻原先有機會奪冠的球隊遭到淘汰)。沒有道理現在這種驚動了惡魔的事件不在她的預言書之中。可是,什麼是田邊的野生蝴蝶?又能帶來什麼劇烈的風暴?
他低頭尋思許久卻仍然想不透,就在此時門口傳來聲響,他那句「抱歉我們不在營業、」都還沒說完,只見克羅里渾身溼透地走了進來。
「下雨了?」阿茲拉斐爾往外看,他一點也沒注意到外頭果真下著大雨,「剛剛明明還是好天氣呀。」
克羅里在門口甩了甩頭髮,揮了一下手腕接著全身上下就又恢復了乾爽模樣,只留下書店玄關地板上一小灘潮濕的痕跡。他朝阿茲拉斐爾走過去,用著漫不在乎的語調說,「我答應過你不引發車禍,但暴雨之中會發生什麼可就不是我的問題。」
「克羅里!你、你怎麼能!」阿茲拉斐爾急了起來,他衝到窗戶邊打算阻止意外事件發生,用奇蹟阻止暴衝的雙層巴士翻覆是可被天堂的施行條例所接受,但說實話,就算為此得寫上幾份文書報告也是值得的。
但窗外沒有驚險的場面,沒有險象環生的暴衝巴士,有的只是塞成一團的車陣果醬。駕駛們不斷對彼此按喇叭,卻沒有人可以找出引發這場壅塞的元兇。
兇手顯然就是書店內的這名惡魔。
克羅里幽幽踏步來到阿茲拉斐爾的身邊,說,「別擔心,只是一點馬路上的爭執與怨氣。」他期待這些怒意會持續並隨著這些駕駛去到他們正要去的地方而擴散開來——當然,這些他可沒開口告訴阿茲拉斐爾。
天使自然沒那麼容易唬弄過去,但他同時也明白克羅里已經為了他做出妥協,同為聽令於他人的下屬,阿茲拉斐爾很能體諒克羅里不得不為的無奈。他於是離開窗邊,並在克羅里問他天堂是否有任何消息時,搖搖頭,說,「沒有,看來天堂跟地獄一樣,還沒察覺到不對勁。」
「但是……?」惡魔顯然很清楚天使還有沒說完的話。
「但是,」阿茲拉斐爾示意克羅里跟他一起走回小辦公室,指出預言集中的那段話,「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
「不要輕忽田邊的野生蝴蝶,牠將帶來一場劇烈風暴。」克羅里低頭沈思,幾秒鐘後抬起頭來,用非常灑脫的語調說,「我不知道。」
惡魔的回應令天使感到略微失望,他本來以為自己不知道,但對比他見多識廣的克羅里來說,或許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不過,」正當阿茲拉斐爾打算放棄時,克羅里又繼續開口,「我倒是知道有部電影和這句話有點關係。」
「電影?」天使好奇地問。
「聽過蝴蝶效應嗎?」克羅里說,「一隻蝴蝶在巴西拍動翅膀,就可能會導致在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這跟現在的災難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克羅里聳聳肩,他手腕一轉,一台電視便出現在辦公室的牆邊,甚至連沙發、矮凳以及不可或缺的爆米花都準備好了。惡魔搶先坐了下來,拍拍隔壁的空位,朝著阿茲拉斐爾說,「看完才知道囉。」
天使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決定坐下,沙發不窄,卻也不寬,塞下兩個成年男性的身體就稍微擠了那麼一點點,阿茲拉斐爾偏過頭看了一眼克羅里,和他掛在沙發椅背上的手臂,他抿著唇盡可能讓自己端正地坐在另一端,不讓自己被克羅里身體帶來的溫度所影響。
惡魔只是偏過頭看了阿茲拉斐爾一眼,接著便抓起桌上的爆米花,伸到他面前,「吃嗎?」
美食果然最能吸引天使的目光,他可以明顯看出阿茲拉斐爾眼睛一亮,他問克羅里,「這是甜的嗎?還是鹹的?」
對於這個問題,克羅里只是聳聳肩,說,「這端看你想要吃到什麼口味。」
阿茲拉斐爾困惑地抓過幾顆,扔進嘴裡,第一顆爆米花在舌尖上迸出恰到好處的鹹味,但第二顆卻嚐出了焦糖那酥脆的口感與甜度。
「噢,甜鹹混合。」阿茲拉斐爾說,他確實喜歡這樣。
但克羅里笑了出來,他說,「你再吃兩顆試試?」
阿茲拉斐爾更困惑了,但他聽話的又從盒中抓了幾粒爆米花。這一次,他嚐到的又是全新的不同風味。
咖哩、肉桂、奶油、檸檬、辣味跟—--他發誓他吃到了泰式酸辣湯口味,而那嚐起來其實意外順口。
「全口味爆米花。」克羅里宣布。
「非常聰明。」阿茲拉斐爾滿足地說,又往口中塞了滿嘴。
電影相當精彩,但直到片尾都跑完,阿茲拉斐爾還是不懂這跟即將發生末日災難有什麼關聯。
「我們得阻止一對男女相愛嗎?」他說,「這樣不太好吧。」
克羅里撐著頭抓著光碟盒子背面的文字瞧,但無論他反覆看過幾遍,都還是無法推敲出預言的真正含義。
「好吧,看來只好使出那一招了。」他猛然站起來大喊一聲,阿茲拉斐爾正在撈出最後幾顆黏在盒子底的爆米花,被他這麼一嚇差點打翻盒子讓那些屑屑全都掉到地上。
「什麼?你要用哪一招?」幸好他眼明手快,盒子掉是掉了,但重要的內容物可被手掌接得很牢。天使嚼了嚼蘋果派口味與巧克力脆片餅乾口味的爆米花後,好奇地朝克羅里問道。
只見惡魔神秘兮兮地作勢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阿茲拉斐爾不由自主坐正了身子等待著,克羅里放慢了動作,甚至還為自己做了點音效,最終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不要告訴我你要打電話問撒、老天,我還是說不出口。」阿茲拉斐爾瞪著克羅里。
「當然不。」惡魔卻是信心滿滿的樣子,他拿起電話翻找通訊錄,再按下按鈕之前朝著阿茲拉斐爾露出得意笑容,「邪惡的事情就該找邪惡的化身,不是嗎?」
嘟嘟通話音響了幾聲後,一個年輕的男音接起了電話。
「你好,」他說,語調平板,「是哪位?」
「嘿。」克羅里說,「是我們,克羅里和阿茲拉斐爾。」
「噢,」亞當・楊的聲音忽然高亢起來,「你們等我一下。」
接著是一段窸窸窣窣的聲響,幾秒鐘後,亞當的聲音又再次出現。
「好了,抱歉我剛從辦公室逃出來,」他說,「怎麼了?你們怎麼又會找上我?該不會又要世界末日了吧我可什麼也沒做。」
「上帝啊,」聽見亞當的話,阿茲拉斐爾驚嘆一聲,「你說你從哪裡逃出來?」
「呃……辦公室?」
「辦公室。」阿茲拉斐爾又提高了一次音量,對著克羅里用著無比驚喜的語氣說,「時間過得真快不是嗎?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大在工作了!」
「是啊是啊,」克羅里敷衍地回應幾句,重新將注意力回到電話之中,他說,「聽著,小鬼。」
「我不是小鬼。」亞當理直氣壯的說,「我已經可以合法喝酒了。」
「噢,那可真好,不是嗎?」克羅里故意怪腔怪調的說,「小鬼,我才不在乎你什麼時候可以喝酒,或者什麼時候可以不必偷偷摸摸躲起來捲你的大麻菸,我只要你告訴我,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狗狗在克莉絲汀帶牠去散步時總是興趣缺缺算嗎?牠以前最喜歡去散步了。」
「誰是克莉絲汀?」阿茲拉斐爾問。
「我女朋友。」亞當說。
「普通的那種女朋友嗎?」克羅里問,「普通的,父母都是人類的那種女朋友?」
亞當還沒想到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聽見電話那頭阿茲拉斐爾的聲音傳來,「克羅里,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那麼多父母不是人類的孩子。」
「我們又怎麼知道?十一年前我們不就搞錯過一個?難保撒旦不會又搞出一次人命,或者你們那偉大的上帝又有什麼不可言說的計畫等著被推翻。」
「不可言說的計畫是不可違逆的。」阿茲拉斐爾說。
「是喔,是喔,」惡魔輕挑地應道,「那末日戰爭沒有開打又該如何解釋?」
「這、」天使停頓了一下,然後賭氣地說,「那或許是上帝計畫中的計畫。」
惡魔笑起來,沒有繼續和阿茲拉斐爾爭論下去,反倒是電話那頭的亞當突然插入了話題。
「等等、你們說什麼?十一年前搞錯?」
「噢,關於這個……」克羅里放慢了語速,儘管當年事件最終和平落幕,但這件往事對他們來說還是挺尷尬的,畢竟跟錯目標還把對方當成敵基督整整十一年什麼的,嗯,說出來都覺得自己辦事不力。
亞當沒聽出克羅里語句中的猶豫,卻反倒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會不會,其實那個被搞錯的孩子才是引發末日的主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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