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ごっこ》 上
豆腐、絞肉、洋蔥、胡蘿蔔、雞蛋和最重要的,一大罐家庭號鮮乳。
澤村對照著手裡的清單將食材一項一項放入提籃裡。
今天的晚餐很明顯是菅原愛吃的菜色——麻婆豆腐。
說是這麼說,但他自己的那一份,會在加入紅油之前就先盛出來,而菅原那份則會以一種辣油消滅者的氣勢倒入,最終盤中的成品紅到幾乎看不出內容物。光是想像那個氣味澤村就感覺鼻頭發癢,實在很難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像菅原這樣愛吃辣的人。
說到嗜辣,他想起曾經在書裡讀到,辣並不是一種味覺,而是由於辣椒素刺激了痛覺神經而產生。所以嚴格說起來,愛吃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受虐傾向。然而辣這種疼痛卻會刺激大腦釋放腦內啡,和吃巧克力或談戀愛時分泌同一種激素,能使人心情愉悅,進而越吃越上癮。
是這樣嗎?
澤村某一次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菅原。
青年只是偏過頭思忖許久,然後聳肩舀起下一口,再送進嘴裡前回了句,「我沒想這麼多耶。」
啊,也是。
正當澤村準備放下這個話題時,卻又聽見菅原開口,「喜歡就是喜歡啊,難道不是嗎?」
澤村轉頭望向菅原,只見對方臉上露出笑容,他再熟悉不過的、圖謀不軌的那種。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菅原的臉便湊了上前。一個親吻落在澤村的唇上,連帶著滑入澤村嘴裡的,還有菅原溼滑的舌尖和不久前他才剛剛吞進口中的那一大塊裹滿紅油的麻婆豆腐。
儘管混和了甜蜜的親吻一同滾落食道,辛辣食物仍然嗆得澤村咳嗽連連。菅原一面遞給他牛奶一邊面露無辜,「大地還好嗎?」他眨著眼睛問。而面對這樣的菅原,無論如何澤村大地的脾氣都生不起來。
所以說,他多少也明白了嗜辣者的想法,畢竟,對曾經是運動員的自己來說,何謂「令人上癮的疼痛」他深有所感,而在感情上,面對菅原的鬼靈精怪,他又何嘗不是被迷得心甘情願,就算辣得喉嚨發燙也在所不惜。
某方面來說,自己大約也是具有受虐傾向吧。他想。
說起來,和菅原在一起後,自己吃辣的能力似乎也有所上升。
當然,看在菅原眼裡肯定被當成玩笑。只不過,每次當他回到老家,和家族一同用餐時,父母總會有意無意的提到。
「大地能吃辣了呢。」他聽見母親這麼說,「以前可是一點都嚐不了的。」
面對這樣的話題,澤村總不知該如何回應。
高中畢業之後他報考了警察學校,順理成章地也就搬出了家。嚴謹規律的住宿生活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艱苦高壓的訓練也難不倒他這個曾經的運動員。秉持沈著冷靜的性格,就連教官都稱讚他是成為優秀警察的不二人選。他自認自己和過去那個在電視上看見警察帥氣逮捕壞人的身影,便心生憧憬的小男孩比起來,沒什麼變化。然而同時他也非常明白,自己的生活這些年以來又有了多少天翻地覆的改變。
和菅原交往,自然是最大的一項——但或許真要說起來,一切卻又顯得如此天經地義。
他還記得畢業典禮那天終於鼓起勇氣告白的自己,也記得菅原笑著湊近時身上傳來的淺淺香氣。那是他的初吻,也是菅原的,所以現在回過頭來看,技術實在生澀得可以。他們的牙齒撞在一起,舌尖毫無頭緒只是混亂地在彼此口腔裡攪動,平時連打三局比賽都綽綽有餘的體力與肺活量卻在此時幾乎瀕臨極限。澤村能聽見自己轟隆作響的心跳,但與此同時從胸口傳來的、菅原的喘息與心跳和自己形成共鳴。他低下頭,只見對方臉上浮著一層淺淺的粉紅色。澤村為此感覺自己的心臟又跳得更猛烈了些。想起過去自己還曾以為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他就忍不住自嘲起來,才要開口說話就被搶先。
「大地行不行啊。」
像是要掩蓋自己的害臊般,他聽見菅原這樣說。
而作為一名身心發展都十分健全的青年,他所做的自然是,再度低下頭吻他剛剛確立關係的男朋友。
菅原一面被吻,一面咯咯地笑,眼角的淚痣隨著上下晃動像極了星星閃爍。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澤村看著夜空都會想起菅原那時的模樣。
警校生活緊湊的行程幾乎令他沒有喘息的空檔,只有在晚飯後睡覺前的一小段時間裡能夠稍稍鬆口氣。他總會在那個時候爬上宿舍樓頂,看著滿天星空打電話給明明身處同一城市卻見不到面的菅原。
和老早就確定了志向的澤村不同,菅原倒是一直到最後關頭都被班導師追著討進路調查表。
「還沒決定嗎?」某一次菅原從導師辦公室回來後澤村問道。
菅原聳聳肩,將調查表對折後塞進書包裡。「未來只能從裡面選一個,也太欺負人了吧。」
「是嗎?」澤村偏過頭說,「不過,這真是頭腦好的人才講得出來的話呢,一般人大概只會想著挑自己能力所及裡最高偏差值的那個。」
「嗯……」聽見澤村那稱不上褒貶的話,菅原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這麼說起來,大地不是一樣嗎?」
「咦?」
「以大地的成績也可以考上不錯的大學吧,但你也不打算升學呀。」
「那是因為——」澤村搔搔腦袋,雖然不覺得菅原會嘲笑自己,但承認自己會對警察工作產生嚮往只是單純因為兒時的憧憬實在有些難為情。
不過菅原顯然沒有注意到澤村內心思緒的糾結,他只是盯著澤村的臉,然後笑著再度張口,「因為警服很帥?唔,沒想到大地居然是這樣的人吶。」
「喂,才不只是這樣。」
「不只是?所以說有一部分是囉?」
「就說了不、」
見到澤村急急忙忙反駁的模樣菅原只是彎起眉眼唇角上勾一個愉快的弧度。啊。又在捉弄人。澤村想。可奇怪的是,這樣的玩笑在菅原身上卻一點也不令人厭煩,反而只讓他感覺既親近又可愛。
「不過,大地穿警察制服肯定會很適合的吧。」菅原又張口,然後眼神上下打量了澤村,「可不要變成那種誘拐善良市民的色情壞警察喔。」
「……在說什麼啊。」
菅原嘻嘻笑了兩聲,然後用手撐著下巴毫無預警嘆了口氣。
「怎麼了?」澤村問。
「沒事。」菅原搖搖頭,抬手伸了個懶腰,「只是在想,如果未來能夠和大地一樣對社會有貢獻,那就好了呢。」
「已經預設我會對社會有貢獻了嗎?」澤村笑著說。
「長得很帥的警察在街上巡邏不就是一種貢獻了嗎。」菅原的回答則是令澤村哭笑不得。
「這樣就夠了嗎?」
「嗯,這樣就夠了喔。」
「對我的期待真低呢。」
「那可不能這麼說,大地可是我們的主將呀。」菅原瞇起眼睛,「就算只是在路上巡邏,也會是最會巡邏的那一個。」
「那真是謝謝你了啊。」
「不不不,我才要替全體市民謝謝你。」銀髮的少年故意朝著澤村舉起右手做了個敬禮的手勢,「澤村警官!」
那場對話結束在笑鬧之中,但兩週後,菅原便終於上繳了拖欠許久的進路調查表。
澤村問他填了哪,菅原不肯說,直到放榜那日,他才知道對方考量再三後選擇了教職作為目標。
「恭喜。」澤村首先舉起杯,「國小教師嗎?很適合菅呢。」
菅原聞言揚起頭,伸手拍了拍澤村的肩膀,「說起來還真多虧了大地。」
「咦?」澤村不明所以,「我做了什麼嗎?」
菅原神秘兮兮的露出淺笑,也舉起手裡的杯子,和澤村的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以後我就要告訴小朋友,不能做壞事喔,否則會被澤村警官抓走!」
「……應該是要教他們遇到壞人趕快來找警察幫忙吧。」
「那壞小孩呢?誰抓壞小孩?」
「你的工作不就是讓他們不要變成壞小孩嗎?」澤村無奈表示。
聽見澤村的話菅原努努嘴,聳了聳肩然後說,「澤村警官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真不知你原本打算教給孩子們什麼。」
澤村無可奈何的模樣令菅原忍不住笑起來,他舉起手指,一一細數,「唱歌、算數、畫畫、跑步、玩耍,啊,或許還能打一下排球,順便跟他們說,不可以變壞人喔,否則會被澤村警官抓走呢。」
—--澤村警官不會隨便把人抓走啦。
澤村想再次反駁,但面前菅原神采飛揚的表情令他忍不住幻想起他被一群孩子包圍的模樣。他一點都不懷疑菅原肯定會受到學生的歡迎,像菅原這種性格,別說「瞭解」孩子了,他自己甚至就依然像個孩子,玩得比誰都瘋,但卻也絕對一心一意會將自己的所知全數奉獻給學生們。
就像過去這三年來,他對排球隊所做出的一樣——菅原深愛著這個隊伍,以至於他願意將位置讓出,只為了能夠讓烏野爭取更高更遠的榮譽。
在外人眼中,身為三年級的選手卻讓出先發的名單或許是件難以理解的怪異之事,但澤村卻完全理解對方——作為前輩,菅原並非消極退讓,事實上,正是因為他的積極,才決定將首發的位置交到影山手上。他深知年輕後輩的天賦,那是能夠將烏野重新帶往榮耀的才能。菅原一向是頭腦好的那個,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高中時代也就短短一千個日子能夠把握。
可是,他將球傳了出去。
作為一名二傳手,他或許沒有影山那樣優異的直覺與稟賦,但對澤村來說,正是菅原托出的球替他揭開高中三年的序幕。而在烏野所有的隊員眼中,他則是永遠的副隊長。如今,離開球場的菅原選擇了教育的道路,那無疑也是一種生命的拋接。那雙過去高高托起排球的雙手如今即將托起眾多幼小的心靈,澤村確信那絕對會是角度與力道都接近完美的托球。
對於未來,他抱持著無比信心,就像當年他們踏進烏野的體育館,決心要將這個沒落的英豪帶回曾經的榮耀。如今往回看,雖然不確定當初的目標是否已經達成,但可以確信的是,一路上的風景波瀾壯闊,他們見過低谷也爬過高山,慶幸的是身邊一直有彼此相伴,那麼無論結局如何都不曾感到遺憾。
真要說遺憾,澤村大地想,那大概是他怎麼沒有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
三年來幾乎朝夕相處的人突然分隔兩地,饒是沈著如澤村也不禁感覺到內心像是被抽掉了一塊什麼。習慣了菅原總是充滿了朝氣的玩笑,進到陌生而又嚴謹的警察系統內,就彷彿進入到一個靜音真空的環境裡——過去他總覺得田中對清水著迷過頭,現在才知道那就是戀愛之人必然會出現的心境。
每日睡前短短十幾分鐘的交談成為忙碌生活中喘息的救贖,他聽著電話那頭菅原語調高昂地分享又在大學裡碰上什麼新鮮事,首次站在台上與小朋友進行教學的緊張和最後被簇擁著要求合照的愉快,光是這樣就足矣令他想像菅原此時臉上的表情。
偶爾碰上難得的休假,澤村便早早離開宿舍,來到菅原位在大學附近的租屋處。為了學費和生活費,菅原課後還兼著做家教,於是澤村會趁他不在的時候替對方稍稍整理一下房間(他這才發現以前唸書時教室裡那些五顏六色的教具居然是老師們自製的),洗一下籃子裡堆積的衣物,將資源回收物排列整齊。菅原回來時會順路帶點超市打折的便當,然後兩個人便擠在茶几前分享。
稍事休息後澤村會在菅原處理報告時健身,菅原則是會在澤村開始做起伏地挺身時從書桌前滾了過來——說是滾,就真的是滾。即將年滿二十歲的菅原孝支同學會整個人倒在地上,從房間的角落側身滾啊滾,滾啊滾,就這樣趁澤村抬起身子時縮進他的雙臂之下。
「菅,你這樣,我沒辦法繼續。」澤村的手臂支撐著自己的體重,還得避免倒下壓著身下的人,肌肉用力的情況下,原先就受到良好鍛鍊的線條更加明顯。
始作俑者則是笑嘻嘻地戳著澤村的二頭肌,一面狀似無辜地反問,「是嗎?」
「菅——」澤村忍受著痠和癢,汗珠從額前悄悄冒出。
「大地什麼時候變這麼壯的?」菅原繼續說,並沒有停止毛手毛腳的舉動。「果然還是得持續運動吶,我的肌肉就幾乎都消失了。」
澤村想告訴對方,既然這樣就不要總是嫌沒空,抽個半小時稍微動一下也好。但菅原躺在他面前,倒過來的姿勢令他眼尾那顆淚痣正對著自己,他就又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就這麼以平板支撐的姿勢僵持了幾分鐘,澤村的手臂開始顫抖起來,其實他大可翻身倒向旁邊結束這一切,但偏偏心底浮現一股「別這麼做」的心情。為什麼呢?澤村想。那樣算是認輸嗎?會很遜嗎?可就算菅原已經見過多少他很遜的時刻,在對方面前自己卻忍不住還是想表現得更好一些。
所以他努力抵著地板,對抗地心引力,並慶幸自己長年訓練的肌肉似乎還派得上用場。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面前的菅原卻嘟起了嘴,一臉不滿。
「怎、怎麼了?」他一面感覺背上的汗珠順著脊椎往下滑,一面發問。
「沒事。」菅原仍然氣鼓鼓的,一點也不像他話裡的那樣。
澤村想詢問,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兩條手臂上了。他的手已經抖到快要支撐不住,肌肉就要背叛自己,而菅原似乎仍然沒有打算離開。
「菅……」
「嗯?」
「我真的、」
話還沒說完,力氣卻搶先用盡。他的手臂一軟,整個人往下墜,在即將壓倒在菅原身上的前一秒他好不容易用手肘撐住了自己,腦袋卻沒能來得及煞住,等到他注意到時,自己和菅原的嘴唇便貼在了一起。
「啊、」他連忙起身,正要道歉,只見菅原狡黠一笑,伸手將他再度往下拉,又是一吻。
啊。澤村大地想。是這個意思。
菅原放開他,瞇起眼睛盯著他瞧,澤村讀懂了他鬼靈精怪的男朋友的意思,於是重新再啟的伏地挺身有了新的花招,菅原躺在那兒,等待澤村一下又一下不斷靠近的啄吻。澤村想,他或許能就這樣做到世界末日。
但世界末日還沒有到來之前,搶先出現的卻是一股陌生的情緒。
他看著菅原,而菅原也盯著他看。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燥熱起來,汗滴滑下臉頰,卻不單只是因為運動。他的心臟瘋狂跳動,他懷疑菅原是不是能夠透過空氣聽見。
而此時此刻菅原的臉頰上同樣浮現著一層薄薄紅暈,銀髮的青年眨眨眼睛,澤村便看見星空閃爍。
「大地。」
菅原喊他。
「……是。」
他回應,卻意外發現自己的聲音發啞低沈,聽起來幾乎不像他自己。
菅原抬起手來,輕輕碰了碰澤村的臉,那雙過去為他托球的手指戳進他短短的頭髮裡,澤村感覺頭皮發麻,一陣顫慄順著菅原碰觸的地方往下竄,集中在某個隱蔽之處。
「菅。」
他說。
而菅原揚起眼與他對視,在那清澈的瞳孔裡澤村看到他自己和更多他從來沒有在菅原眼裡看見的東西。那是什麼?他還來不及細想,菅原便扯著他的衣領將他狠狠往自己的方向拉去。他們的唇撞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菅原的舌尖迫不及待撬開他的牙關,將他的呼吸奪去。急切的吻帶來的是更急切的某種情慾,澤村發出一聲近乎呻吟的喉音,旋即被菅原的親吻嚥了下去。
事到如今接下來的發展已然非常明確,澤村卻依然在親吻的空檔貼在菅原的耳窩邊問,「確定嗎,菅?」
菅原淺淺白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應,只是伸手往澤村鼠蹊一探,然後笑著說,「難道大地忍得住?」
「我、」澤村往後退,試圖表示只要菅原沒那個意願,他絕對不會做出更踰矩的動作。但菅原沒讓他拉開距離,青年一個施力,將原先壓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壓倒在地,而自己則是雙腿岔開坐在他的腰側兩邊。
「好了,大地同學,話太多了。」菅原用食指抵住澤村的胸口,一面緩慢往下滑動一面說,「接下來沒有舉手被點到名就不可以說話了。」
澤村承認,午夜夢迴時他當然幻想過菅原作為一名教師的模樣,但他沒想過的是,在這種時刻菅原竟玩起這種把戲,他更沒想過的是,自己居然意外地,很吃這一套。
儘管是寬鬆的家居服,下身依然逐漸感覺緊繃。更不用說菅原那不斷火上加油的動作。銀髮青年的手指順著他的胸骨往腰處滑動,輕輕靠在自己胯部的臀若有似無地前後擠壓,澤村只感覺該處所有的神經感受都被放大,轉變為強烈的、想要解放的慾望。
菅原顯然很滿意自己煽風點火的成果,他低下身伏在澤村身上,掀開他上衣的下擺,在線條明顯的腹肌露出來時發出淺淺呼聲。
澤村被搞得有些困窘,但旋即發生的事卻將他全副注意力吸引而去。菅原的手緩緩扯下他的褲頭,將早已半勃的性器從布料中解放出來。
「菅、」他正要說話,菅原便抬起頭朝他伸出一根手指。
「噓——大地同學,我說過什麼?」
澤村於是將話吞回喉中,任由菅原的手掌輕輕包裹住自己的下身。這和自己手淫的感受實在相差太遠,明明對方也沒有特別動作,但一股強烈刺激感卻往他的腦子直衝上來。菅原的手比他的小一些,自從不打排球後,掌心的繭也逐漸消失,柔嫩細緻地包在柱身上很快就令他興奮起來。澤村低喘著,而菅原則是一臉有趣的樣子。等到他的下身完全站立起來,菅原發出驚呼,接著還看向了澤村,露出半是讚嘆半是調笑的神情。
不是第一次在對方面前赤身裸體,但這種狀態倒是前所未見,澤村想。但菅原顯然並不打算停止給他驚喜。
青年鬆開了手,卻不是要給他喘息的空間,相反的,一股潮濕柔軟的觸感取代了手的溫度,澤村這才訝異驚覺菅原將自己的下身含進了口中。
「你什麼時候、」澤村忍不住開口,但來自下腹的刺激太過強烈,他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菅原抬眼朝他笑笑,舌尖淘氣地朝頂端輕輕舔了一下。
「唔。」
澤村的反應令他滿意,於是菅原的舌尖便繞著頂部的形狀緩緩打轉,那雙早先和自己吻得難分難捨的嘴唇貼在敏感肌膚上,帶來柔軟的包覆感。畢竟是第一次,菅原的技術自然稱不上好,時不時還會不小心用牙齒嗑到脆弱的地方。但澤村卻一點也沒覺得疼,他強忍住往前頂弄和抬手壓住菅原後腦勺的衝動,只是難耐地忍受著逐漸灼燒的慾望,在菅原將自己含到最深處時盡量不要丟臉的直接達到高潮。
可他狡黠精明的男朋友卻注意到了他緊繃的肌肉,頓時朝著頂端的攻擊更加猛烈,澤村幾乎招架不住,吸吮的聲響伴隨著喘息迴盪在空氣中,菅原的臉頰被頂出一個小小的突起,吞到最底的時候那對漂亮的眼睛泛著水光,澤村印象中自己沒有見過比這更好看的畫面。
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菅原放慢了吞吐的頻率,將澤村飽脹的性器從口中吐出。一條淺淺的銀絲掛在他的唇上,簡直不能更性感。澤村伸手想替他擦去,只見菅原眨眨眼,自己抬起了手臂將身上穿著的居家服扔到了一旁。
「……喂,那可不行啊。」澤村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握住菅原的手腕阻止他動作,菅原以為澤村要中斷這一切,皺眉正要發話,嘴唇才剛剛要張開,就被澤村的拇指淺淺按住。
「事情都給你做完了,那我要做什麼?」澤村俯身在他耳邊親吻,一下一下,淺淺的卻飽含愛意,菅原愉快地咯咯笑,按住澤村的後腦要他吻得更深一些。
澤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他深深探進菅原的口腔,一點也不在乎裡頭自己的味道。他捲走菅原的舌頭和呼吸,一併捲走的還有他下身的衣物。
菅原在他身下喘著,發出他從來沒聽過的聲響。澤村將吻從嘴唇轉往對方胸前的兩點,菅原往後縮了一秒,然後便因為快感而往前靠近。
「想不到大、大地、這麼會、」他斷斷續續地說。
事實上,澤村對該怎麼做一點頭緒也沒有。
儘管身為男性,色情影片他多少也看過一些,自從與菅原交往後,更是因為好奇所以找來不少同性之間的素材作為參考,但螢幕上看得再多也不代表真正發生時能夠運用。此時的他完全遵照著本能在行動,戀人的身體是最好的催情劑,他任由衝動帶領自己的行動,在菅原身上留下舔吻,白皙的肌膚因而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和汗水。
「等、等等、」菅原扭動著喊停,澤村便止住動作抬眼看他。
只見對方軟綿綿的倒在那,嘴唇與胸前兩點泛著水光,遭到疏忽的下身可憐兮兮的垂在兩腿之間,頂端卻也已然潮濕。
澤村心領神會,立刻伸手握住菅原脆弱的下身。銀髮青年發出淺淺呻吟,澤村的手掌大而溫熱,帶繭的掌心摩擦著敏感的會陰處立刻激起強烈反應。很快他便完全興奮起來,在澤村的觸碰下菅原幾乎要化成一灘水。他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快來到高潮,射出的東西噴了他倆一身,菅原「哎呀」一聲,在澤村急忙試著想要往後退開的同時再度將對方拉近。
「澤村警官這樣不行啊……事情怎麼可以只做一半呢?」
澤村頓了頓,看向菅原,對方用腳夾了夾他的腰側,抬起上半身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個吻。
「溫柔一點喔。」
青年笑著。
點燃的卻是熊熊大火。
澤村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將自己也剝了個精光,尚未釋放過的性器像頭猛獸般掛在雙腿之間,菅原嚥了口口水,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那玩意進入自己。
但澤村一向是個聽話的好學生,儘管自己已經在慾望的頂端,仍然聽從菅原的話將他輕輕推倒在身下,用膝蓋輕輕頂開他的雙腿,將隱藏在其間的美好事物展露出來。
菅原的肌膚白皙,此時帶著一點淡淡的粉紅色,澤村低頭在大腿內側淺淺落下親吻,引來菅原怕癢的求饒聲。但隨著親吻逐漸向上蔓延,笑鬧也跟著變了調,菅原的聲線開始發顫,更多的是呻吟,他喘息著張開雙腿讓澤村的手揉捏自己保富彈性的臀肉。澤村感受著手感極好的肌肉在自己的揉捏下放鬆,這才讓手指來到後方緊閉的地方。他用拇指輕輕地按,在皺褶處淺淺地試探。手上菅原射出的精液成了潤滑,但遠遠不夠。
正當他猶豫不決時,菅原用手掩著鼻子說,「抽屜裡……」
澤村困惑地順著打開茶几旁的抽屜,毫無意外出現在眼前的是潤滑液和保險套。
「……菅。」他嘆息,但菅原只是鼓起臉頰瞪向他。
其實澤村也沒打算說什麼,對於菅原的預謀,他也一點都不意外。自畢業典禮那日開始交往以來,他們分隔的日子比相聚的要多,每一次見面他都在想,該是什麼時候讓兩個人的關係更近一步。但偏偏對方是菅原,他可不想、也不願意輕舉妄動。如今看來,又是自己想太多的一廂情願,高中時期的菅原願意等待,可現在的菅原再也不想浪費時間。預謀嗎?或許更像是順其自然,只是這個自然得自己創造罷了。
澤村當然懂,他低下頭親吻戀人,於是菅原的氣便馬上消了。
潤滑液淋上肌膚時略帶涼意,但很快便被澤村的手給捂熱,菅原半瞇著眼睛任由對方嘗試著進入一指,括約肌被撐開的感覺不太好,但澤村很溫柔,很仔細,他一面拓開菅原,一面安撫性的摸著他的腰側。
「大地,」菅原輕喘,「有點太、太溫柔了。」
很久以後,菅原孝支才會理解,自己的戀人在各方面都會退讓,唯獨前戲,他絕對不會冒著讓自己受傷的風險躁進。
所以澤村雖然聽見了菅原的抱怨,卻一點也沒打算遵從。他依然細緻而緩慢地用著耐心拓開菅原,一指一指,輕輕將他的身體柔軟地打開。
「好了啦……」
反倒是被那樣溫柔對待的菅原開始不耐煩起來,過於漫長的前戲逐漸變成折磨,快感不斷累積就快要爆發,明明已經射精過一次但此時他的下身又昂揚起來,全身叫囂著還要更多更多。
他用大腿磨蹭澤村的腰,伸手將他的臉朝自己拉,澤村以為菅原要吻他,低下身時耳朵卻被不輕不重地啃了一下。
「噢。」他反射性抖了一下,卻對上菅原的眼睛。對方的瞳孔裡滿是旖旎霧氣,鼻尖染上情慾的模樣令他心臟一緊。
菅原伸手,澤村便摟上去。
「準備好了嗎?」他問。
菅原輕輕點頭。他其實根本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容納澤村身下的玩意。他能感覺到它被夾在他倆之間,熱燙發硬。但想要與戀人結合的慾望超越了他能思考的理智,他感覺到澤村抽出手指,在將他的膝蓋更往兩邊打開之前,先是在上頭落下了親吻。
然後是一個巨物抵住入口的感覺。他屏住呼吸,雙手無措地在空氣中抓合。澤村見到了,便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放。
「痛的話就抓我。」他說。
所以菅原這麼做了。
當皺褶被前所未有的撐開時,他也感覺到自己的指甲鑲進了澤村的背上。
「啊……嗯……大、大地……」菅原破碎地叫著戀人的名字,而澤村則是強忍著往前一次頂弄到底的慾望停下動作試圖讓菅原適應。喘息與呻吟在空氣中化成同一份熱情,半晌後菅原主動扭了扭腰身,暗示澤村可以繼續動作。澤村這才緩慢再度往前推進,一寸,又一寸,直到全部都進入窄小甬洞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嗎?」他問。
菅原眉間緊皺,他沒想過會這麼痛。「當然不好啊。」青年賭氣地說。
「那、」澤村著急起來想退出,但菅原扣住他的後腰不讓他動。
「等一等就會好了。」青年說。
「是嗎?」
「……大概吧。」
澤村撥了撥菅原汗濕的瀏海,在他的額頭留下親吻。他們就著這樣的姿勢抱了一會,菅原也逐漸習慣了澤村的侵入,隨著呼吸依然細微在自己體內晃動的性器逐漸帶來疼痛以外的別的感受。
「大地。」他於是開口,「好像可以了。」
「真的?」
菅原點點頭,澤村於是撐起自己的身子,試探性地抽動腰身。
性器小幅度的退出又撞入,菅原半瞇著眼睛感受快感輕輕泛起,從脊椎沿著神經往上攀。
眼看戀人眉間的皺痕舒展開來,疼痛的悶哼也逐漸轉變為帶有一絲愉悅的呻吟,澤村這才放下心來。他加快擺動的頻率和力道,仔細觀察菅原的反應,確保對方和他一樣感覺舒適。菅原開始對他的攻勢做出反應,在澤村進入時收緊臀部,退出時則放鬆下來。長年配合的默契竟也展現在這種時候,澤村不免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菅,菅。」他低聲喊著對方的名字,而在收到同樣用著甜膩嗓音喊著自己名字的回覆時,感覺到自己早已緊繃到了極限的性器又更漲大了一些。
菅原仰著頭喘氣,胸口隨之上下起伏,敏銳的主攻手又怎麼能錯過戀人情緒轉折的一分一秒。他加速頂弄,找到了能夠讓菅原叫聲一軟的那個點,然後接連朝著該處猛攻。
「啊、不、大、大地——」
菅原幾乎是拔高了八度,澤村便知道自己做對了些什麼,他扣住菅原的胯部將他朝著自己拉近,下身毫無間隙地貼在一起,當菅原射出第二次濁液時,澤村也同時舒暢地釋放出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或許是他們的性愛裡,菅原最矜持的一次了。從那之後他便好像被開啟了什麼開關,各種姿勢、裝扮甚至場合都曾被他提上議程,若不是澤村基於自己員警的身份鄭重表示其中某些玩法或許、可能、也許、不是那麼適宜,這才好不容易說服菅原放棄那些念頭(事實上,澤村覺得菅原沒有完全放棄,他一直在找尋機會實行),滿足於他倆之間普通,卻依然滿懷激情的性愛。
而就在某次結束後菅原從浴室裡出來,發現澤村已經換好床單,並正站在瓦斯爐前替嚷著運動後肚子好餓的自己煮宵夜時,他忍不住從後方抱住澤村,說了句:「如果住一起的話,就能天天吃到大地做的宵夜了。」
那時的澤村尚在訓練中,菅原的學業也正忙,這樣的一句話自然不會被當成什麼正式的邀約,菅原也只是隨口說說,下一秒便興高采烈到滿腦子只有泡麵而已。但澤村並沒有就這樣讓這個順嘴的提議散去。
那時的他已經從警校畢業,在宮城縣擔任生活安全部的小小警員。巡查的工作談不上刺激,但對他來說,這便是代表家鄉治安良好、民眾可以安心生活的證明。
「欸?不無聊嗎?」菅原瞇起眼睛問,「大地難道不想帥氣地在街上追逐犯人,用槍指著對方大喊:『不許動!否則我要開槍了!』嗎?」
澤村皺起眉,無奈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菅,你電視看太多了,如果日本成了那樣的國家,孩子們就沒辦法安心長大了。」
正在教育實習中的菅原噘起嘴,思考了幾秒,像是在想日本下一代的成長環境重要還是自己男友帥氣的模樣更重要。
深知菅原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鬼點子的澤村抬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惹得菅原過度反應的大叫。
「小聲點。」澤村馬上制止,菅原聽見了也連忙放低音量。
兩個人紛紛停下動作豎起耳朵傾聽鄰居是否敲牆抗議的姿勢有些好笑,但卻是不得不為。菅原剛剛畢業,從沒想過進入社會的花費會這麼龐大。沒了家裡的金援,薪資只夠他租下這間坪數不大隔音又差的套房。
過去光是幾個朋友聚會就被投訴太過吵雜(但他們發誓,真的只是用極其普通的聊天而已,菅原懷疑這牆面根本就只是幾扇和室的紙門糊成的),搞到後來他也不太愛邀人作客,偶爾澤村休假兩人還得特意前往附近的旅館先把該做的事情做一做,回家就真的只是為了睡覺。
「……菅。」
正當菅原忙著準備隔日的課程時,澤村忽然叫他。
青年回過頭,不帶任何情緒的隨口應了一聲。
「搬到我那吧。」沒想到澤村卻這麼說,菅原眨眨眼,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就在那個空檔澤村又再度開口,推翻了自己的話,「不,我那兒空間也小,這樣吧,週末再一起去看看房子。」
澤村說得理所當然,菅原愣在原地,試圖搞清楚方才那串話更深的含義。
「菅?」澤村見他不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菅原抓住他,傾身逼近澤村。
「你剛剛的意思是,」菅原的眼睛緊緊盯著對方,「要同居嗎?」
被菅原的舉動搞得有些緊張,原先並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搞得如此嚴重的澤村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反應,只能愣愣點點頭,然後便看見菅原朝自己撲過來並在他耳邊發出歡呼,一點也不在乎隔壁那過於神經質的鄰居是否會再度敲牆抗議。
所以,簡單來說,在他倆認識的第八年,經過了將近三千個日子後,他們搬進了同一間屋子裡。
公寓位在澤村駐紮的交番和菅原任職的小學連線中點,意外地沒有誰距離更近更遠一些的問題。靠近澤村的那側有超市,靠近菅原的那邊則是便利商店多一些,所有的生活必需應有盡有,從分工來看簡直完美到不能更完美。除下來兩人的花費遠比個別租屋來得更省,牆面是真正的牆,菅原確認過了。房東也不在乎他們兩個男人合租,只要每個月租金都有入帳他便什麼都不會管。唯一的缺點大概是由於這樣的地理位置,導致他們幾乎沒辦法體驗所謂與戀人一同下班回家的浪漫。
但反正,作為員警和國小教師,他們很有共識,並沒有對外張揚過彼此的存在。
抱歉啊菅。澤村曾經向他道歉,而菅原只是咬著三明治困惑地反問,抱歉什麼?
讓你像這樣,藏著掖著的感覺?澤村也不知該怎麼說,只能搔搔腦袋愣愣地張口。
菅原笑起來,揮舞著手裡吃到一半的吐司,「沒關係啊,聽起來很像在跟大地偷情,亂刺激的。」
「什麼偷情……」有時候,自家戀人的思路他還真的是跟不上。
「如果大地覺得抱歉的話,」菅原又張口,「那晚餐我要吃麻婆豆腐!」
「又吃?前天已經吃過了不是?」
「是大地覺得對不起我吧?那難道不該滿足我的願望?」菅原笑得像隻逮到機會作亂的貓。
對菅原總沒有辦法的澤村除了答應之外也毫無招架之力,菅原歡呼一聲,將早餐塞進嘴裡瞥了眼掛鐘然後跳起身。
「糟了要遲到了。」他說,拎起包包便急忙往玄關走去。
「菅!」澤村在他身後喊他,菅原便回過身來。
「怎麼了?」
「你的手機還放在桌上。」
「哇,謝啦大地,」菅原扭身在他臉上猛親一口,「晚上見!我的麻婆豆腐要加很多辣喔!」
這就是為什麼澤村大地在下了班後來到超市,照著兩天前的採買清單購買了一模一樣食材的原因。他能夠預想今天的晚餐餐桌上,菅原大概又要哄騙自己吃下對方盤中那份紅的發亮的餐點,然後自己肯定會被辣得得吞下半瓶牛奶,但那又如何呢?光是想到半小時後就能回到和菅原共同擁有的空間這件事就令他感到滿足,所以說,生活裡又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他一面這麼想,一面朝家的方向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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