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 Before Dawn》
經過魁登斯房門口時,葛雷夫聽見不尋常的聲音。
規律的響亮節奏在夜半顯得特別清晰,他幾乎是在第一秒就想到住家是否遭到入侵,然而自己親自下的咒他還是有相當程度自信的,不可能有人闖得進來還沒引發任何警報。但他沒能安心一秒鐘,緊接著浮上心頭的想法令他更加擔憂。魁登斯,那個曾經是闇黑怨靈宿主的男孩,也許又遇上了什麼困難。他不可能坐視不管,那孩子自始至終是他的責任。
「魁登斯?」他站在門口輕輕喚道,裡頭的聲響立刻就停止了,但少年沒有回應,整座走廊突然之間一片死寂。
「魁登斯?」他再度開口,「你還好嗎?」
仍然是一陣沈默,若不是多年來擔綱正氣師所磨練出來對周遭環境變換的敏銳自信,他幾乎要以為方才只是自己工作到太晚而產生的幻覺。
門板的另一端安靜得像魁登斯尚未搬進來之前一樣,儘管一般說起來,魁登斯在家裡也是安靜沈默的。少年太習慣縮小自己,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到安全。
葛雷夫猶豫著是否該打開門確認,畢竟雖然魔法國會同意將魁登斯的監護權移轉到他名下,由他來照看這個無處可去的燙手山芋(當然,皮奎里主席沒有用上這個詞,但葛雷夫知道她、他們,實際上就是這麼想的)。但就算少年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葛雷夫對於彼此的隱私還是有所保留,他不希望過於侵犯魁登斯的生活,魁登斯是與他同住的孩子,不是需要受到監視的囚犯。
但這應當算是適當的關心,葛雷夫想,他讓掌心輕輕握上門把,出乎意料之外少年將房門上了鎖。他敲敲門板再次喊了對方的名字,「魁登斯我進去囉。」
「⋯⋯不⋯⋯別⋯⋯求您⋯⋯」門的那側終於傳來聲響,然而少年拒絕的嗓音聽起來如此柔弱又帶著水氣。不尋常的多重因素疊加起來,葛雷夫判斷這不是個繼續遵守隱私分際的時刻。他默念一句阿咯哈呣啦,房門應聲而開,少年的身影縮在棉被裡拱起成一座小小的山丘。
葛雷夫走上前,輕輕坐在床沿,魁登斯將臉也埋了進去,他不得不掀開被子才能確認對方安全無虞。魁登斯難得的無聲抵抗著,少年抓著棉被角不讓他掀起,這讓葛雷夫覺得更加事有蹊蹺,他用上了點力氣,長年營養失調的瘦弱少年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力道過猛他幾乎將整條被子掀翻開來,然而葛雷夫看見的畫面卻令他心頭一驚,少年渾身赤裸蜷縮成蝦狀,暴露在空氣中的臀部映著一道道紅痕,而兇手顯然就是魁登斯盡力想藏在雙腿之間的皮帶。
這個畫面讓葛雷夫震驚了幾秒,他瞪大眼不知該說些什麼,就算是面對最難纏的黑巫師時他也沒這麼不知所措過。但更倉皇的是魁登斯,他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急著拉起棉被重新把自己藏進去。葛雷夫壓住被角,他讓手輕輕撫上魁登斯的腰間,少年發出淺淺哀鳴,眼眶中的淚水幾乎滿到溢出。
「抱歉⋯⋯葛雷夫先生⋯⋯我很抱歉⋯⋯」
他不知道魁登斯為什麼要道歉,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感到一陣疼痛,他自責於自己的愚蠢,他不該以為魁登斯白日的十足正常表現就認定對方已經沒有大礙。他聽說過有些家庭小精靈會藉由懲罰自己來消除心裡的壓力或自我矛盾,關於這個現象他大概能查到上百條來自學者的建議,然而這沒有任何一條可以適用在魁登斯身上。
「魁登斯,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嗎?」他試圖用冷靜的語調開口。
少年咬著牙視線低垂,葛雷夫安靜的等待著他自己準備好,他不能用上審訊的那一招,魁登斯不是犯人,是個受盡折磨的孩子。
眼看自己不做出點表示先生將不會離去,魁登斯最終還是瑟瑟用著顫抖的嗓音說了,「我只是需要這些,葛雷夫先生,我很抱歉。」
他需要這些。
疼痛,折磨,這些可以幫助他,魁登斯想,在每一個感到不安或痛苦的夜裡,在每一個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時刻,他用皮帶來提醒自己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瑪麗盧的教育深深刻在他的血液裡,當粗糙皮帶親吻上他光裸的肌膚時他才可以完全拋下一切,完完整整的只沈浸在尖銳痛覺裡不需要管其他事情。
葛雷夫聽見少年的告解幾乎心碎,他看著面前眼淚一直掉的魁登斯,直到現在他都還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明明整件事裡失去最多的、受傷最多的一直都是他。葛雷夫知道這件事情將會影響魁登斯一輩子,就像他自己再也無法像過去一般靈活奔跑的雙腿和天氣轉變時折磨他嚴重骨折後重新癒合的關節的酸楚,那會跟著他們一輩子,如影隨形,不會消失。然而他希望魁登斯至少能夠學著表達出來,不要獨自一個人承擔,他們都是被遺留下來的人,倖存的人,他想,魁登斯該知道自己是受到眷顧的倖存者。
他讓手掌沿著少年的腰線下滑,確定魁登斯沒有表示抗拒才繼續往臀側靠近。魁登斯有點緊張,葛雷夫能從緊繃的身體表現感覺出來,他放慢移動的速度,輕柔滑過魁登斯的肌膚,並且帶著安撫的節奏來回撫摸。溫熱的手掌帶來很好的鎮靜效果,魁登斯很快的放鬆下來,但仍然羞愧於自己的行為和赤身裸體。在葛雷夫先生面前他總感到兩種極端的情緒,他期望與葛雷夫先生多點互動,卻又在這些念頭冒出來的同時無法阻止自己想起葛林戴華德的所作所為。
這讓他混亂,胸口悶悶的有什麼卡在哪裡,他只能依靠疼痛緩解。每當這種時刻他就會脫光自己,趴在床鋪上用皮帶懲罰自己光裸的臀部,這招總是很有效,在火辣的疼痛下他彷彿能看見他的養母站在床沿,像過去一樣沉著臉罵他無用,罵他是個古怪而沒人愛的孤兒。他會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裡無聲的吶喊哭泣,這是唯一不同於以往的地方,瑪麗盧不會任他落淚,那會使他被打得更重,但現在他可以自己掌握疼痛了,他想,自己應該也可以掉些眼淚,當疼痛真的難以忍受的時候,他不會停下懲罰自己的手,但他不再咬牙死撐而是讓眼淚滑下臉頰。
葛雷夫並不是個破心者,他也無意利用任何方法窺探少年的內心深處,但魁登斯這般強烈的思緒卻直接透過兩人相觸的肌膚傳遞過來。他心底泛起一股柔軟的情緒,手掌貼上受傷紅腫的地方檢視傷口,並且喃喃唸著治癒咒語讓一道道紅痕漸漸癒合只剩下淺淺的疤。
少年發出小小的抽泣聲,魁登斯縮著身體感受著來自葛雷夫的善意溫柔,他太寂寞,太害怕,內心的空洞太強,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麼辦。
「下次別這樣了,答應我。」葛雷夫揉著他的臀說,那裡現在已經看不出鞭打的痕跡,男人的手才正要離開,魁登斯便顫抖了一下。
⋯⋯別走,別走。
他能感覺到少年沒有明說的暗示,魁登斯在告解時從頭到尾都沒有抬眼與他對視,早已習慣了對方害羞自卑心態的葛雷夫此時此刻卻看見了那雙晶亮的雙眼直直望向自己。
美麗的眼睛,他想,純潔又耿直的光芒耀眼得令他動容。魁登斯撐起自己,他小心翼翼靠上葛雷夫的身體,用自己的胸膛去感受對方的存在和體溫,去感受他們兩個人一同存活下來的事實。
他於是緊緊回抱住對方,不帶任何情慾的把魁登斯攬進懷中並親吻他的額頭。少年哭得更兇了,眼淚染濕他的肩膀,身子像海浪般劇烈晃動。他們都像迷蹤的船,失去方向不知該往哪裡去,暗夜之中幾乎要被惡浪吞噬。
葛雷夫將少年抱著躺回床上,手掌一抬棉被就安安穩穩罩住他們兩人。魁登斯緊貼著他的胸膛而他拍著少年的背輕輕安撫,葛雷夫不擅長這個,可魁登斯在他懷裡逐漸放鬆下來,緊繃的身體恢復柔軟,最終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手臂上進入夢鄉。他感覺心底某個空洞出現暖意,自事件後他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體會。
他不知道魁登斯是否跟他有一樣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為少年做到什麼,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承諾,所以他什麼也沒辦法答應魁登斯。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那就是他們都是倖存下來的人。
漫漫長夜總會過去,他們會一起迎接黎明到來。
葛雷夫如此深信。
fin.
規律的響亮節奏在夜半顯得特別清晰,他幾乎是在第一秒就想到住家是否遭到入侵,然而自己親自下的咒他還是有相當程度自信的,不可能有人闖得進來還沒引發任何警報。但他沒能安心一秒鐘,緊接著浮上心頭的想法令他更加擔憂。魁登斯,那個曾經是闇黑怨靈宿主的男孩,也許又遇上了什麼困難。他不可能坐視不管,那孩子自始至終是他的責任。
「魁登斯?」他站在門口輕輕喚道,裡頭的聲響立刻就停止了,但少年沒有回應,整座走廊突然之間一片死寂。
「魁登斯?」他再度開口,「你還好嗎?」
仍然是一陣沈默,若不是多年來擔綱正氣師所磨練出來對周遭環境變換的敏銳自信,他幾乎要以為方才只是自己工作到太晚而產生的幻覺。
門板的另一端安靜得像魁登斯尚未搬進來之前一樣,儘管一般說起來,魁登斯在家裡也是安靜沈默的。少年太習慣縮小自己,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到安全。
葛雷夫猶豫著是否該打開門確認,畢竟雖然魔法國會同意將魁登斯的監護權移轉到他名下,由他來照看這個無處可去的燙手山芋(當然,皮奎里主席沒有用上這個詞,但葛雷夫知道她、他們,實際上就是這麼想的)。但就算少年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葛雷夫對於彼此的隱私還是有所保留,他不希望過於侵犯魁登斯的生活,魁登斯是與他同住的孩子,不是需要受到監視的囚犯。
但這應當算是適當的關心,葛雷夫想,他讓掌心輕輕握上門把,出乎意料之外少年將房門上了鎖。他敲敲門板再次喊了對方的名字,「魁登斯我進去囉。」
「⋯⋯不⋯⋯別⋯⋯求您⋯⋯」門的那側終於傳來聲響,然而少年拒絕的嗓音聽起來如此柔弱又帶著水氣。不尋常的多重因素疊加起來,葛雷夫判斷這不是個繼續遵守隱私分際的時刻。他默念一句阿咯哈呣啦,房門應聲而開,少年的身影縮在棉被裡拱起成一座小小的山丘。
葛雷夫走上前,輕輕坐在床沿,魁登斯將臉也埋了進去,他不得不掀開被子才能確認對方安全無虞。魁登斯難得的無聲抵抗著,少年抓著棉被角不讓他掀起,這讓葛雷夫覺得更加事有蹊蹺,他用上了點力氣,長年營養失調的瘦弱少年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力道過猛他幾乎將整條被子掀翻開來,然而葛雷夫看見的畫面卻令他心頭一驚,少年渾身赤裸蜷縮成蝦狀,暴露在空氣中的臀部映著一道道紅痕,而兇手顯然就是魁登斯盡力想藏在雙腿之間的皮帶。
這個畫面讓葛雷夫震驚了幾秒,他瞪大眼不知該說些什麼,就算是面對最難纏的黑巫師時他也沒這麼不知所措過。但更倉皇的是魁登斯,他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急著拉起棉被重新把自己藏進去。葛雷夫壓住被角,他讓手輕輕撫上魁登斯的腰間,少年發出淺淺哀鳴,眼眶中的淚水幾乎滿到溢出。
「抱歉⋯⋯葛雷夫先生⋯⋯我很抱歉⋯⋯」
他不知道魁登斯為什麼要道歉,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感到一陣疼痛,他自責於自己的愚蠢,他不該以為魁登斯白日的十足正常表現就認定對方已經沒有大礙。他聽說過有些家庭小精靈會藉由懲罰自己來消除心裡的壓力或自我矛盾,關於這個現象他大概能查到上百條來自學者的建議,然而這沒有任何一條可以適用在魁登斯身上。
「魁登斯,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嗎?」他試圖用冷靜的語調開口。
少年咬著牙視線低垂,葛雷夫安靜的等待著他自己準備好,他不能用上審訊的那一招,魁登斯不是犯人,是個受盡折磨的孩子。
眼看自己不做出點表示先生將不會離去,魁登斯最終還是瑟瑟用著顫抖的嗓音說了,「我只是需要這些,葛雷夫先生,我很抱歉。」
他需要這些。
疼痛,折磨,這些可以幫助他,魁登斯想,在每一個感到不安或痛苦的夜裡,在每一個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時刻,他用皮帶來提醒自己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瑪麗盧的教育深深刻在他的血液裡,當粗糙皮帶親吻上他光裸的肌膚時他才可以完全拋下一切,完完整整的只沈浸在尖銳痛覺裡不需要管其他事情。
葛雷夫聽見少年的告解幾乎心碎,他看著面前眼淚一直掉的魁登斯,直到現在他都還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明明整件事裡失去最多的、受傷最多的一直都是他。葛雷夫知道這件事情將會影響魁登斯一輩子,就像他自己再也無法像過去一般靈活奔跑的雙腿和天氣轉變時折磨他嚴重骨折後重新癒合的關節的酸楚,那會跟著他們一輩子,如影隨形,不會消失。然而他希望魁登斯至少能夠學著表達出來,不要獨自一個人承擔,他們都是被遺留下來的人,倖存的人,他想,魁登斯該知道自己是受到眷顧的倖存者。
他讓手掌沿著少年的腰線下滑,確定魁登斯沒有表示抗拒才繼續往臀側靠近。魁登斯有點緊張,葛雷夫能從緊繃的身體表現感覺出來,他放慢移動的速度,輕柔滑過魁登斯的肌膚,並且帶著安撫的節奏來回撫摸。溫熱的手掌帶來很好的鎮靜效果,魁登斯很快的放鬆下來,但仍然羞愧於自己的行為和赤身裸體。在葛雷夫先生面前他總感到兩種極端的情緒,他期望與葛雷夫先生多點互動,卻又在這些念頭冒出來的同時無法阻止自己想起葛林戴華德的所作所為。
這讓他混亂,胸口悶悶的有什麼卡在哪裡,他只能依靠疼痛緩解。每當這種時刻他就會脫光自己,趴在床鋪上用皮帶懲罰自己光裸的臀部,這招總是很有效,在火辣的疼痛下他彷彿能看見他的養母站在床沿,像過去一樣沉著臉罵他無用,罵他是個古怪而沒人愛的孤兒。他會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裡無聲的吶喊哭泣,這是唯一不同於以往的地方,瑪麗盧不會任他落淚,那會使他被打得更重,但現在他可以自己掌握疼痛了,他想,自己應該也可以掉些眼淚,當疼痛真的難以忍受的時候,他不會停下懲罰自己的手,但他不再咬牙死撐而是讓眼淚滑下臉頰。
葛雷夫並不是個破心者,他也無意利用任何方法窺探少年的內心深處,但魁登斯這般強烈的思緒卻直接透過兩人相觸的肌膚傳遞過來。他心底泛起一股柔軟的情緒,手掌貼上受傷紅腫的地方檢視傷口,並且喃喃唸著治癒咒語讓一道道紅痕漸漸癒合只剩下淺淺的疤。
少年發出小小的抽泣聲,魁登斯縮著身體感受著來自葛雷夫的善意溫柔,他太寂寞,太害怕,內心的空洞太強,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麼辦。
「下次別這樣了,答應我。」葛雷夫揉著他的臀說,那裡現在已經看不出鞭打的痕跡,男人的手才正要離開,魁登斯便顫抖了一下。
⋯⋯別走,別走。
他能感覺到少年沒有明說的暗示,魁登斯在告解時從頭到尾都沒有抬眼與他對視,早已習慣了對方害羞自卑心態的葛雷夫此時此刻卻看見了那雙晶亮的雙眼直直望向自己。
美麗的眼睛,他想,純潔又耿直的光芒耀眼得令他動容。魁登斯撐起自己,他小心翼翼靠上葛雷夫的身體,用自己的胸膛去感受對方的存在和體溫,去感受他們兩個人一同存活下來的事實。
他於是緊緊回抱住對方,不帶任何情慾的把魁登斯攬進懷中並親吻他的額頭。少年哭得更兇了,眼淚染濕他的肩膀,身子像海浪般劇烈晃動。他們都像迷蹤的船,失去方向不知該往哪裡去,暗夜之中幾乎要被惡浪吞噬。
葛雷夫將少年抱著躺回床上,手掌一抬棉被就安安穩穩罩住他們兩人。魁登斯緊貼著他的胸膛而他拍著少年的背輕輕安撫,葛雷夫不擅長這個,可魁登斯在他懷裡逐漸放鬆下來,緊繃的身體恢復柔軟,最終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手臂上進入夢鄉。他感覺心底某個空洞出現暖意,自事件後他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體會。
他不知道魁登斯是否跟他有一樣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為少年做到什麼,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承諾,所以他什麼也沒辦法答應魁登斯。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那就是他們都是倖存下來的人。
漫漫長夜總會過去,他們會一起迎接黎明到來。
葛雷夫如此深信。
fin.